主持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捻过李文韬手中的第二支签,说:
“施主本是人中龙凤,奈何自古以来,君子占此签有五年之厄,庶人占此签有五年之难。施主谨防牢狱之灾啊。”
李文韬一下子没了心情,胸腔里面好像空荡荡的,第三支签的签解也不看了,扔下二百块钱的布施钱,转身往外就走。陈小瓷看李文韬的面色凝重,没敢多问,紧跟着往外走。
到了省城,在儿子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来,李文韬的心情仍旧闷闷不乐的。本来在官场的际遇就不怎么好,又抽了那么几支签,无形中引发了李文韬内心的惆怅。张子房游赤松、姜太公钓蟠溪,还不都是张良和姜子牙二人郁郁不得志时候的落魄之举?唐玄奘西天取经,那算得上成功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始求得真经,这样的成功,不要也罢。不是李文韬迷信,而是猛然间对自己从事的这个职业产生了怀疑:我这算什么,一个奴才而已,我能为国为民做什么?老百姓饿了,我能给他们饭吃吗?老百姓冷了,我能给他们衣服穿吗?不能,事实上我这个小小的市府办主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几个市长们尽力搞好协调服务工作,带领一帮子秘书写写画画,弄一些假话套话供领导们在主席台上表演,仅此而已。就这么一顶破帽子,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李文韬还真不知道掉到自己头上的这块馅饼是福是祸,镜化寺的主持说,施主谨防牢狱之灾,弄不好这个半仙式的人物一语成谶,那天真遭人暗算了也说不定,陈小瓷当初劝他去一中教书,也不是说过,天底下最危险的行业就是当官。
陈小瓷知道丈夫心里不怎么好受,光满天飞的谣言就够让人窝火的,听听,李文韬这个主任是怎么来的?市委书记屙屎屙出来的,说得多龌龊。她一边轻轻地给丈夫捶背,一边说:
“多大个事儿,还为几支破签生气?明天陪儿子好好玩一天。”
李文韬知道自己的心情郁闷得没有道理,何况是专程来看儿子的,就强打起精神,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刚下晚自习,上来就是一长串英文:
“Old man old lady happy(老头老太太快乐)!”
李文韬说:“小子哎,你老爸我还没老呢。”
李小多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总不能说‘Happy young man Beautiful Lady(小伙子大姑娘快乐)’吧?”
李文韬说:“告诉老爸,明天想去哪儿?”
陈小瓷在一旁说:“去看黄河吧,儿子一直想去看黄河的。”
李小多说:“No, no,我要去大象山公园。”
李文韬说:“成啊,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呗。”
李文韬把电话递给陈小瓷,母子俩开始了漫长的电话粥,什么要穿暖和啦,要吃饱肚子啦,要睡眠充足啦等等。母子俩聊得起劲儿,李文韬无所事事地拿着电视遥控摁来摁去,所有的台几乎都是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电视剧,只好调到中央5套看一场球赛。
第二天早上,李文韬两口子去学校接了儿子,一家三口去大象山公园。大象山公园是省城最有名的一处森林公园,满山遍野都是高大的白皮松,这种白皮松在全国很罕见,大象山公园因为遍生白皮松而出名。李小多一路说说笑笑,给父母讲学校的趣事。一趟山爬下来,李文韬出了一身大汗,通身都湿透了,却感到无比的清爽和轻松,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通透感。午饭是在公园里吃的盒饭。下午,他们回到宾馆,洗了个热水澡,稍事休息即带儿子去一家川菜馆过荤瘾。李文韬和儿子李小多都喜欢吃川菜,喜欢那种很辣很麻的味道。
饭桌上,陈小瓷说:“晚上我和儿子去看个人,你呢,自由活动。”
李文韬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自由活动?你的意思是,你把儿子带走了,扔下我一个人?”
陈小瓷“扑哧”一声,笑了:“又不是小孩子,什么叫扔下你一个人?怕老鼠咬你胳肢窝?”
李小多说:“我爸是担心老鼠咬掉他高挺的鼻子。”
李文韬用筷子敲敲儿子的脑袋:“就你嘴贫。”
陈小瓷说:“我带儿子去看一个远房亲戚,很多年都失去联系了,你去不方便。”
李文韬有些奇怪,陈小瓷是单亲孩子,自小跟母亲和外婆相依为命,早些年母亲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没几年外婆也跟着走了,老家再没什么往来的亲人,怎么省城又冒出个远房亲戚?但看陈小瓷的表情怪怪的,怕再问下去伤她的自尊,只好不再说什么,只是嘱咐: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