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克拉肯维尔拐上了法灵顿路，接着来到“樱桃树庭院”，那是条又短又窄的路，既没有树也没有庭院。路两旁房子里住的尽是些骨瘦如柴、垂死的老男人。他们被分进了各个楼层和单间内。杰茜向自己住的那所房子挥挥手。他抬头望去，看到那幢高楼，房屋表面的油漆也快脱落了。令他失望的是，她并没有邀请他进去，而是指着一辆停在房屋外面的橄榄绿的四轮驱动拉达涅瓦车。

“这是玛蒂尔达，我那辆信得过的吉普车。”她轻轻拍着生锈的发动机罩，“再找不着比她更可靠的车子了，她很有本事，抛锚一准抛在修车铺旁。”

它可不是吉普车，斯坦利差点说出口。而且它还长了湿疹。他看了看乘客座位，那上面尽是蜷成团的包裹薯片炸鱼条的报纸，红色的番茄酱调料包，以及压扁了的可口可乐罐子。她将这些东西捡了起来，又扔到了后排座位上。

“听着，想去海边兜兜风吗？去海边的布罗德斯泰尔如何？”

她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机器轰隆隆地响着，他确信整条街都被她吵醒了。

“好了，来吧，想去的话就上来。”

无论冲动与否，他都没想过要驾车去海边。这太刺激了，他觉得有些荒诞。他爬上车，然后他们开车穿越伦敦而去。

自他们碰面以来，杰茜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哦若非那段绵延的

对明格斯的热情，

某个翻然醒悟的夜晚

充满了肤色黝黑的醉汉。

恰巧有人突然出现在柜台

仿佛玩偶盒里跳出的小人。

他先要了酒，告诉我

把找钱留着。

他会成为我的拨浪鼓，我心爱的男孩，

让我有躺在摇篮般的快乐。

每当我转过头来，

他会甜蜜而兴奋地咯咯笑。

他们来到黑墙隧道，穿过那里就是伦敦西南的郊区，再过去就是肯特开阔的旷野。他们在达特福德开上高速公路，进入乡村地带。斯坦利直直地坐着，盯着前面看，好像无法相信自己在干什么；不过，他实际上也不太清楚该说点啥，或者下面该干什么。

杰茜长长地、大声地舒了口气。

“天空，公路，向前奔驰，真的，我打心里就是个流浪者。我要开车穿越欧洲，去澳大利亚，斯坦利。走那条古老神奇的汽车路，经过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到达印度，接着汽车跳起来，跃过一段，田地、渡口，老天会知道一直开下去的路。玛蒂尔达会带我去那里。第一站先到西班牙，那里的海岸边能赚到钱。你要和我同行吗？”

斯坦利转向她，仓促中有些语无伦次，“去澳大利亚？你当真？”

“难道你要成为这世上总是抱怨要是……该多好的人吗？”

她的语气含着点嘲弄的味道，又补充道，“年轻时我要是和那个蛮勇的杰茜一起去了，而不是在建造纸模型的空中楼阁，那该多好。瞧我，股市崩盘了，我只剩下玛格特的房车可住了，另外，在国家医疗保健服务的预约名单上，我还要接受一次心脏双搭桥手术。”

他回到座位上，把腿收回来，竖起了大衣的领子，人缩在里面。

她把一盘磁带塞进了卡座。车后面两个扬声器发出连续的爆裂声，埃拉·菲茨杰拉德的声音倾泻而出，我把你放在了心中……

“你现在还不忙下决定，”她说着，一边抚摸着他的膝盖，“等到星期一上午吧。先过来，做我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