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安……”

妈妈的手摸了摸安男，他从病床上抬起头来。

原本他只是看着妈妈安详的睡脸，没想到看着看着就跪在妈妈身边睡着了。他起身，要坐在椅子上时，方才支撑着自己体重的膝盖感到一阵痛楚。

“啊，我睡着了。”

“看起来睡得很香呢，你累了吧？工作很忙吗？”

“一点都不忙，跟以前比起来，根本就像在天堂呢。”

“这样啊？这样也好。什么事都不能两全其美，有钱的时候没空，有空的时候没钱。”

妈妈疲倦地闭上她的双眼，当安男靠近她的脸庞，可以听见导管将氧气输送至她鼻腔里的声音。

当他想到妈妈的生命寄托于缠绕她全身的一根根导管上，哥哥与医生在会议室里的谈话便如梦一般。

“你还说了梦话呢。”

“说什么？”

“一直叫妈妈、妈妈的。”

“别说了。”

“哥哥、姐姐呢？”

“刚刚大家一起看着你呢，看了好一会儿。因为你睡得很熟，他们就先回去了。”

“啊……这样啊，我都没有感觉。真是浪费，好不容易可以见到大家。”

事实上并非如此。哥哥、姐姐只是看一眼妈妈的睡脸，便匆匆地回去了。前后大概不过两三分钟吧。

姐姐说，阿安一起吃个饭嘛，但自己就是提不起劲。一来，他想在妈妈身边尽可能多待一会儿，而且他也不想在饭桌上和他们讨论妈妈的生命。

那这里交给你啦，说完这句话后，他们就像逃走般离开病房。

“妈，我跟你说……”

该不该说呢？安男犹豫了。说不定会被哥哥、姐姐们骂。但与其由藤本医生来开口，不如现在就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吧。

“什么事？”

“刚刚藤本医生跟我们说……”

妈妈轻轻地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接着，就像等候判决般豪爽地点了点头：

“说我已经不行了吧？”

“不是啊。”

“你就直说吧，妈妈我不喜欢人家说谎，这样反而更可怕。”

安男垂肩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自己不像妈妈那样有勇气又直率呢？

“他说千叶鸭浦那里有一间很好的医院。”

妈妈重重地闭上眼睛：

“就是说我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