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陈晓霞早就上了床,见我回来,问:哪去了?
我说:到陶局家坐坐。
她说:终于开窍了?带了东西吗?
我说:没有经过你同意,把两瓶五粮液送了。
她坐起来,说:来,来一个。我知道她叫我把脸送过去,她给了我一个热吻的奖赏。我脸上笑着,心里难受。热吻过后,我觉得湿漉漉的,原来是泪水凝固在那儿,冰凉冰凉。
她马上问起了陶局和我说了些什么,这等于在我心口上撒盐。但有一种人,比如我,就是撒盐还得笑,而且要笑得好像来自心底。我自然叙述了这次会见所受到的礼遇。陈晓霞说:我说过,好事总是连在一起的。
我说对。事情都是连在一起的。
她搂着我,做梦一般的说起了新房子装修后,居室将会呈现一种中产阶级的生活品味与格调,显示着主人与众不同的审美意识,以及由此带来的羡慕,赞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她推了推我,说:什么,睡了?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情趣。
是的,我有情趣吗?
许多喜欢我的女人都说那个苏新人倒是长得潇潇洒洒,就是没有情趣。
是,我没有情趣,我敢有情趣?
事情的发展正如我所料,不久,鲁局就调走了。调到财政局当工会主席。财政局是个好单位,工会主席也是个轻松的好职位。但好上加好并不等于好。机关人对其他什么也许不太清楚,但对位置好不好,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仍然当办公室主任。但我感觉这个办公室主任越来越难当。以前我做了主的事基本算指示,现在连司机也不听我安排了。以前我签个单,陶局看也不看,现在他轻轻地说,机关开支要打紧啊。然后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才签上几个字,绝不至于像平时那样龙飞凤舞。
好像有种什么潜在的病毒在曼延。一些干部变得跟我有点别扭。单位的同志如此,连外单位的同志来了,也分得清楚,有几个平时还算投机的革命朋友,当然是我照顾了他们生意的,或者帮过忙的,这时候过来了,虽然也亲切握手,但好像集体一致地生了病,气若游丝,握得只剩下仪式了。
年底,一个更大的礼物沉重得让我提不起。全体同志无记名投票民主测评,我荣获基本及格。也就是如果我自己不投自己一票的话,我就是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