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3月9日,星期四。
我经沈阳坐火车回到通辽。
蒙东地区没有直达杭州的飞机,我必须先在沈阳下飞机,然后转车到通辽。
张阳出人意料地在出站口向我招手,在他殷勤地帮我往别克商务车上搬行李箱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左手臂上端的一长条新鲜刀口尚未结疤。
深蓝色商务车载着我和我的疑问颠簸疾行、一路绝尘。
看着窗外急躲的路人和闪避的车辆,看着张阳专注行车的目光和发梢下滑落的汗珠,我的疑问在无限扩大。
这不是一向谨小慎微的张阳的行车风格啊?
看来,在我返杭度假的40多天里,蒙东集团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件,足以让唯唯诺诺善于避世的张阳变缓为急并挂花添彩。
“慢点开,着什么急啊?”我故作轻松地打趣,“回去也是待着,你老婆又不是在等你交粮。”
张阳一脸少见的严肃,没回话。
我向后调低椅背,半开右侧车窗,点燃一只长嘴利群,在吞云吐雾中仔细梳理返回杭州期间的行程与交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秘密会见是在夜间临时约定商谈的,前后不过30分钟,没有第三人知道,我在酒店与咖啡店的往返途中各换过三次出租车,最后都是步行进酒店或咖啡店的,绝对没问题。
与林晨的交往仅限在杭州的一周时间,她返回北京以后我们一直没有任何联系,再说我对青总历史的打探都是在不经意中完成的,有几次甚至是在床上,林晨没傻到和青总说这事的地步。
那会是什么事呢?也许是庸人自扰罢了。套用一句华北西部区的民谚“该死的娃娃球朝天”,爱咋咋地!我不愿对此再做他虑了。
别克历经一番颠簸,终于在午后的暖阳里驶进了蒙东集团办公楼前的停车场。
“怎么不直接开到后面的公寓门口?”我纳闷地问张阳。
我的行李还在车里,不可能这么急着上班吧?年后是收购鲜肉和皮货的淡季。
“青总让你上去。”张阳简洁明了,“他们在三楼小会议室等你呢。”
张阳紧贴在我身后拾阶上楼,似乎生怕我会突然返身狂奔逃掉。
我愈加不解,搞什么花样啊?不可能走漏一点风声的,这唱的是哪出呢?“他们”在等我?他们是谁?总部核心层除了你张阳到车站接我,不就剩下老大和卓云了吗,这二位就是你张阳口中的“他们”吗?
带着浓厚的疑云和警惕的戒心,我装作兴冲冲的样子一把推开静悄悄的小会议室双扇豪华木门。
我一下子怔在了门口。
(二)
小会议室的深褐色椭圆形办公桌旁,围坐着六个人,除了青格勒图和卓云以外,还有三男一女的陌生人。笔挺的西装和宽框眼镜的后面是一双双犀利的目光。白纱避光的窗口、氤氲奶茶的膻香和莫名紧张的空气让整个会议室倍显异常。
“噢,人还蛮多的,怎么?青总今天这是要请朋友们过来为我接风洗尘啊?”我轻松地开着玩笑发问,拉开最靠近门口的一张厚笨老板椅坐了下来。我没有回头,但是直觉告诉我张阳没有落座,他就紧贴着站在我的背后!
没人回话。
青总皱着眉头靠在椅背吸烟,目光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的某个角落,好像巴音诺敏墓就修建在蒙东集团小会议室顶端的隔音夹层里。
卓云面色红润地轻吹着她双手捧在面前的奶茶杯上的雾气,蒸腾缥缈间,她长睫下的明眸扫过我的视线,看似不经意的吹雾摇头分明在暗示或解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