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相,可以说是开国后我要办的最大的一件事。
虽然有机缘巧合,我还是如履薄冰。
我还要考虑到边防,自从开国以来,战事一直未停,在北方,小股元军来犯大同,被李文忠击退,大将军徐达拿下了庆阳,副将常遇春刚刚攻下开平,占据开平的元顺帝带着残部向元朝上都——远离中原的和林城逃走。
几天后,有报,常遇春卒于军中。
他这一仗大获全胜,占领开平后,又追击元军数百里,俘获了元朝一名宗王和一名平章——那是丞相级的大官;还有将士一万人,车一万辆,马三千匹,牛五万头,其余人口和财物不计其数。他已经是在得胜还朝的路上,却不幸暴疾而卒,年仅四十岁。
他是怀远人,相貌奇伟,力量过人,猿臂熊腰,刀枪骑射,无一不精。没遇到我时,他当过盗贼,一次事发,被官府追捕,困卧山间,做了一个梦,见有神人,金甲金盾,从天而降,喊他快起来,拜见主君。我这时正好带着人马走过,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我,蒙蒙眬眬地,伏在路边磕头。我对他这个梦似信非信,让他做了军中先锋。几场仗打下来,发现他果然勇猛。以后这许多年里他立下的战功数不胜数,仅次于大将军徐达。
我下诏,赐葬常遇春于钟山。
我十分哀痛,亲自出奠,赐明器九十件随葬墓中,追封他为开平王,配享太庙。其子常茂,我当然会格外关照。
十几天,茶饭无味,我知道不是御厨的错。
莫名其妙地,我忽然又想起古书《淮南子》里面的那句话:“夫性命者,与形俱出其宗,形备而性命成,性命成而好憎生矣。”我读过的书不多,但是我都记得住。性命没了,形也就散了,什么好啊憎啊的,也就消失了吧?
人生苦短,命运无常。
我这个皇帝,又何尝不是血肉之躯!
朝中大臣,特别是老臣们,也许是和我一样的心情。
对易相来说,这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我更加相信常遇春做过的那个有金甲金盾神人的梦是真的,而且确有灵异,他和我缘分很深。你看,他人已经走了,还在帮助我渡过难关,使我的易相之事冲破障碍,能够意外顺利地进行。
李善长一直与常遇春私交甚好,这几日,不胜哀痛,病了。我一面诏太医为他诊治,一面开始了易相的第一步,诏命杨宪进为左丞相。我的理由是,李善长年老病弱,右丞相大将军徐达常年征战在外,没有了副将常遇春,他的军务会更加繁忙,难以顾及朝廷的事。
元朝是以右为大的,我大明朝,以左为大。左丞相,就是第一丞相,右丞相是左丞相的副手。
接连数日,有十几个人来见我,诋毁杨宪。
都是说杨宪有为相之才,无为相之德。
这好像跟刘伯温的看法差不多,当然,我并不怀疑他们是受刘伯温指使。
他们大都是淮人势力的人,除了汪广洋。
汪广洋说,或许杨宪还不错,可是跟徐达相比,就差远了。
他显然是话里有话。这个高邮人,不简单,曾经为我主理过山东和江西的政事,有廉明持重的声誉,思维周密,他一句话提醒了我。徐达是淮人势力的第二号人物啊,他统帅大军在北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我并没有做不利于他的事,可是,万一李善长暗中派人传什么谣言过去呢?
我诏命徐达班师,赐他白金文骑。
李善长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但是他推举胡惟庸为中书省参知政事,好像是作为逆来顺受的条件。胡惟庸的侄女是他长弟的子媳。这个胡惟庸,做过我的帅府奏差,人很聪明。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