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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帝国衰亡史 第三章(14)

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一卷) 作者:(英)爱德华·吉本


其一,受到塞菲(Sefi)后裔统治的波斯,历代国王残酷暴虐,宠臣经常在宫廷的接待、用膳或陪寝时被杀。据记载有位年轻贵族提到,每次退朝前都不知道是否能保得住脑袋。这种无时无刻无所不在的恐怖,几乎证实罗斯坦(Rustan)[译注] 罗斯坦是波斯传说里的英雄人物,经常出现在史诗之中。的冥想,纵使以丝线悬利剑于头顶,随时可以命丧黄泉,波斯人仍然憩睡如故,平静的心情丝毫不受干扰。国君蹙额不满,臣下自知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想到遭到雷劈或中风,同样能取人性命,明智之士以及时行乐忘却朝不保夕的生活。这些国王的宠臣由奴仆而晋身贵族,要知道他们被卑贱的双亲所卖,出身和家国一概不知,从小就在后宫严格的纪律中成长拔擢奴隶出任国家的高级官员,这在土耳其是很正常的事,比波斯更为普遍。所以位于高加索山区那些生活困难的国家,像是格鲁吉亚和切尔克斯(Circassia)输出很多奴隶,等于是给东方世界供应统治者。。他们的姓氏、财富和地位都是蒙受主子的恩惠,当然主子也可收回赐予的一切,这是极为公平的事。要是他们具备罗斯坦的知识,就会用偏见来肯定他们的习性,除了专制君主政治以外,无法说出任何政府的形式。东方的历史告诉他们这就是人类必须接受的景况夏尔丹(Chardin, Jean, 1699 ,法国画家,擅长异国风情和静物)说过,有些欧洲旅客在波斯的时候,讲起我们的政府是多么的自由和开明,但是他们认为我们政府的官员根本不称职。,《古兰经》和这本圣书的诠释者,不断的灌输他们,苏丹是先知的后裔和奉神旨意的人,忍耐是伊斯兰教徒最高美德,无条件服从是人民的最大责任。

罗马人的心智经由不同途径而被奴化。他们虽背负自甘堕落和军方暴虐的重压,长久以来,还保存着祖先那种生而自由的情操和理想。希尔维狄乌斯(Helvidius)[译注] 希尔维狄乌斯是1世纪罗马斯多噶派的哲学家,他维护元老院的权力,要求实行共和,反对第一公民的权利,最后被韦斯巴芗处死。、塞拉西(Thrasea)[译注] 塞拉西是希尔维狄乌斯的岳父,也是斯多噶派哲学家,因密谋推翻尼禄而丧失性命。、塔西佗和普林尼所受的教育方式,跟加图和西塞罗完全相同。他们从希腊哲学中,吸收人性尊严和社会本源最正确持平的概念。他们自己国家的历史,教育他们要尊重一个自由、和谐、胜利的共和国,声讨凯撒和奥古斯都所犯下的一连串罪行,内心鄙视那些他们表面上用最卑下的奉承来崇拜的暴君。有些人出任政府官吏和元老院议员,可以参加会议制定法律,因而他们用自己的名字来替帝王的行动背书,把自己的权力出卖给居心险恶的暴君。提比略企图用法律程序来掩饰谋杀行为,使元老院成为帮凶和受害人而暗自窃喜,他这种手法也被一些皇帝采用。在元老院会议中,最后的罗马人受到谴责,因莫须有的罪名以及真实的德行。那些恶名昭彰的控诉人,满口大公无私的爱国论调,在法庭观赏审问所谓的危险市民。公职多作为有财有势者的酬佣他们以西庇阿和加图为例。马塞卢斯·伊庇琉斯(Marcellus Eprius)和克里帕斯·维比乌斯(Crippus Vibius)在尼禄当政时取得两百五十万英镑,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就是因为有钱,才得到韦斯巴芗的庇护。像雷古拉斯(Regulus)这种人就是普林尼写讽刺诗的对象,有次被控从元老院接受执政官用的饰物和价值六万英镑的礼品。。有的法官充满奴性,嘴里宣称要维护共和国的尊严,一旦国家的元首违犯法律王族的罪行在过去只有背叛罗马人民。奥古斯都和提比略认为自己是人民的护民官,所有行为都受到保护,将这种权利尽量扩大应用的范围。的时候,法官面对帝王的冷酷无情和残暴不仁,感到战栗害怕日耳曼尼库斯那位人品高贵而又命运悲惨的遗孀被处死以后,元老院盛赞提比略的仁慈,说他既没有把她当众公开绞死,也没有像对待一般罪犯那样,钩住尸体拖过杰莫尼亚(Gemoniae)广场的台阶。,满口歌颂他的仁慈。暴君反而瞧不起这些人的奴性,知道他们表面装出一副很诚挚的样子,内心却希望看到他垮台,基于这种心理迁怒整个元老院。

其二,欧洲分裂为许多独立的国家,相互之间因宗教、语文和生活习俗大致雷同而产生联系,结果反而对人类的自由有所助益。近代的暴君尽管率性妄为,无所惮忌,也会从友辈的先例、舆论的指责、盟邦的忠告和外敌的忧患中,稍为约束自己的行为。那些对暴君不满的人士,逃离国土狭窄的边境,很容易在较为祥和的环境里得到安全的庇护。他的才华得到新的发展,可以自由抱怨所受的迫害,甚至可以诉诸报仇手段。但是当时的罗马帝国则不然,全世界都在它控制下,要是帝国落入一个人手中,那么对他的仇敌而言,整个世界就变成坚固而恐怖的监狱。在帝国专制统治下的奴隶,不管是受到判决在罗马或元老院拖曳着镀金的锁链,或是在塞里法斯岛(Seriphus)的荒岩或多瑙河冰冻的沿岸,以放逐终了余生塞里法斯岛是爱琴海一个小岛,上面满布岩石,居民的生活极其贫苦而且被人遗忘,因为奥维德(Ovid, Publius Ovidius Naso, 43 ,古罗马诗人,作品有《变形记》)放逐在此,整日哀伤恸哭而出名。看来他是接到命令要在几天之内离开罗马,自己坐船到托米(Tomi)去报到,连卫兵和狱卒都不需要。,都只有在绝望中静待最终命运的降临。反抗只是自寻死路,也无处可以逃亡。四周被一片汪洋大海和广阔的陆地包围,在横越时,就会被发现并捉回,最后还是会解送到愤怒的主子面前。即使逃离边界,焦急的眼睛所看到的除了辽阔的海洋、荒芜的沙漠和带着敌意的蛮族外,完全一无所有。这些蛮族不但态度粗暴而且言语不通,他们的国王也很高兴牺牲讨厌的逃犯,来换取皇帝的保护提比略在位时,有一个罗马骑士想要逃亡到帕提亚人那边去,结果在西西里海峡被截获,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这在一位猜忌心很重的暴君来说是很不平常的事,据说是他忘记交代要惩处。。所以,西塞罗对被放逐的马塞卢斯说道:“不管你在哪里,记住,你还是在罗马暴君的势力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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