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行政区域的划分和行省总督的行政权力（330 A.D.334 A.D.）

帝国的位阶制度中被尊为“卿相阶”的一批人，在“特勋阶”的统领和行省“士尉阶”的行政官员之间，形成一个中间阶层。其中那些以代行执政官的名义出任亚细亚、亚该亚（Achaia）和阿非利加的总督［译注］　奥古斯都时代，行省区分为直属皇帝和元老院代管两种，其中亚细亚、希腊（亚该亚）和阿非利加，由元老院派出代行执政官头衔的总督，比起皇帝以将领代行统治的行省，享有更大的殊荣和更高的地位。，自认是高人一等，事实上过去都是德高望重之士，倒也获得大家的认同；然而他们审判的案件，可以上诉到统领那里去作出终审，成为不能独断专行的唯一限制［译注］　本书提到十三个大行政区，实际上埃及应包括在东方行政区以内，所以是十二个大行政区。要是按照314年的行政区划分，四个禁卫军统领的管辖地区应该是：高卢统领辖有不列颠、高卢、维尼西斯和西班牙四个大行政区；意大利统领辖有意大利、阿非利加和潘诺尼亚三个大行政区；伊利里亚统领辖有梅西亚和色雷西亚两个大行政区；东方统领辖有阿西阿那、庞梯卡和东方三个大行政区。。帝国的民事政府被分为十三个大行政区（Dioceses）欧纳庇乌斯（Eunapius, 345 A.D.420 A.D.，希腊修辞学家和宫廷史官）很肯定的表示，亚细亚总督（代行执政官头衔）地位非常特殊，不受统领的管辖。要?我们了解这点，那么说到副统领的统治权，更无法让他接受。，每一个行政区的面积都相当于一个强大的王国。其中第一个行政区在东方伯爵的管辖之下，只要看一看他的办公室，竟有可以称之为秘书、文书或信差的六百名工作人员，在他的手下担任各种工作，便可以从而得知他的职务是何等重要而且杂乱阿非利加总督（代行执政官头衔）的属下有四百名各级执法人员，全部都有很高的薪给，由国库或行省支付。。埃及的特派行政长官（Augustal Praefect），已不再由罗马骑士担任［译注］　从帝国时期起，埃及的治理便异于其他行省，奥古斯都直接派遣骑士阶级人士担任行政长官，因为皇帝把埃及视为私产，所以不设总督，位阶较低更好控制，一则埃及最为富裕，直接掌握取用方便，再则为屋大维直接得自女皇克莉奥帕特拉。，但是这个名称仍然保留，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和居民的脾气，过去曾赋予极大的权力，现在则握在东方伯爵的手中。余下的十一个大行政区像是阿西阿那（Asiana）、庞梯卡（Pontica）和色雷斯，马其顿、达契亚、潘诺尼亚或西伊利里亚，意大利、阿非利加，高卢、西班牙和不列颠，则由十一个副统领或统领代表（Vicars or Vicepraefects）意大利有位副统领驻守罗马，他的统治地区是城市一百哩之内，还是延伸到意大利南部的十个行省，这个问题倒是引起一些争论。负责治理，这种称呼本身便足以表明他们的身分和地位。这里顺便提到罗马军队的将领，以及有公爵和伯爵头衔的军官，都容许使用“卿相阶”的头衔和称呼。

皇帝的御前会议弥漫着彼此妒忌和相互排挤的气氛，大家为了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罗马征服者最早的政权形式非常简单，等到并吞大片国土以后，无形中划分为数量繁多的行政区域，分别归入一百一十六个行省（三个是代行执政官出任总督的行省，三十七个是一般总督的行省，五个是佩着军阶出任总督的行省，七十一个是设省长的行省），维持一个巨额支出的庞大政治机构。其中有三个行省由代行执政官治理，这些行政官员的头衔不同，位阶也依次升高，用以代表身分的标记多得不可胜数，他们的待遇因为情况的变化，各人的生活享受和获利多少并不完全一样。他们全都（除了代行执政官）属于“卿相阶”这一阶层，都是蒙受皇帝的恩典，在四大统领或其副手的管辖下，被委任以掌管本地区司法和财政大权的重任。卷帙繁多的法典（Codes）和民法汇编（Pandects）备受赞誉的乌尔比安（Ulpian）写出很多法学著作，现有的十卷作品中，有一本提到代行执政官头衔出任总督（这些行省通?划分给元老院管辖，总督由元老院派出，与皇帝直辖的行省有所区别，主要地区是阿非利加、阿哈伊尔和亚细亚）这个职位就所授与的权责在主要的法律条款方面，与其他行省的总督并没有差别。，可以为研究各行省的行政体系，提供丰富而详尽的数据，而且研究的时间前后涵盖六个世纪，是充满智慧的罗马政治家和法律家的心血成果。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只需摘录两个制止滥用权力独特而合理的规定，就可以说明问题所在。其一，为了维护和平和秩序，授与各行省总督执法的尚方宝剑，可以进行人身的惩处和刑求，对重大罪行更掌有生杀大权。然而他们无权?被判死刑的罪犯，自行选择处决的方式，也不能对罪犯判处温和而又能保持颜面的流刑。郡守所专有的特权，可以向犯人处罚高达五十磅黄金的罚金，他们的副手仅能处罚几盎司黄金的罚款而已其他官员的罚锾额度：各行省的省长或行政长官只有两个盎司；副统领是三个盎司；代行执政官头衔的总督、东部地区的伯爵、埃及的行政长官是六个盎司。。放纵较大的处分权，严格管制较小的权力，这种做法实际出于十分合理的考虑，那就是较小的处分权容易被滥用。各行省的行政官员要是产生愤怒的情绪，常常对臣民采取迫害的行动，使得自由权利和家财产业受到影响?然而，这些官员基于审慎或人道的考量，还是害怕自己犯下残害无辜的罪行。要是作进一步研究，有关流放、巨额罚款或选择较不痛苦的死法这些问题，特别与富豪和贵族有关。那些容易被行省行政官员，当做满足贪欲或发泄愤怒的对象，便可以躲开暗中的迫害，去接受禁卫军统领更为严格公正的裁判。

其二，让每个人感到担心的事，莫过于正直的法官会因涉及本身的利益或有感情的联系，在审判时发生偏袒的行为，因而制定严格规定，除非获得皇帝的特准，任何人不得在出生地的行省出任行政职务［译注］　我国古代自汉唐以来，规定地方官不得在本乡本?任职，尤其是明清两朝要求更为严格，可见为加强监察和惩治不法，无论中外做法大致相通。，禁止总督的儿子与当地居民联姻，也不得在自己权限所及范围内购买奴隶、土地或房屋。尽管已有如此严格的预防措施，君士坦丁皇帝经过二十五年统治之后，仍然对司法部门的贪污受贿和欺诈行为十分痛心。有些法官自己或经由法庭里的官员，安排与当事人面谈的机会，对案件的及时安排，有利拖延，以及最终如何判决，都可以公开出价讲情，皇帝了解这些情况，表现出极大的愤怒。这些违法活动的始终存在，或许很少受到惩罚，从一再重申的重要法令和收效甚微的厉柳申斥，可以得到证明芝诺（Zero）曾立法规定，总督卸任后要留在行省五十天，用来答复各项指控。。

行政官员都来自法律事务这个行业。著名的查士丁尼学院（Institutes of Justinian）教授罗马的法律，便是查士丁尼皇帝为国内的青年所兴办。这位君王为了鼓励他们勤奋学习，不惜屈尊降贵提出保证，有一天他们凭着能力和才智会从帝国政府得到丰厚的报酬。学习这门学科可以获得远大的前途，在西方和东方的一些较大的城市，都有学校专门教授基础课程，其中以位于腓尼基海滨的贝里图斯（Berytus）学校贝里图斯的学校，办理得斐然有成，使东部地区?保存罗马的语文和法律，从3世纪延长到6世纪中叶。名气最大，自亚历山大?塞维鲁（Alexander Severus）时代以来的三百年中，教育办得非常成功，学院的创办人为自己的家乡带来很多的好处。经过五年正规课程的训练以后，学生分散到各行省去寻找待遇优厚和职位体面的工作。在这个早已被复杂凌乱的法律、诈术和罪恶所败坏的庞大帝国，他们有无穷尽的就业机会，仅是东部的禁卫军统领法庭，便可以为一百五十个法律工作者提供职业，其中六十四名享有特权，每年从中间选出的两名，年薪六十磅黄金，主要是为国家的利益充当辩护士。考验他们法律才?的第一步，是不定期指派他们充当行政官员的陪审法官，逐渐提升为出庭辩护的法庭担任主审法官。他们可以得到行省的管辖权出任高级行政官员，依靠自己的才能、名声，或强有力的后台，能够高升到“特勋阶”的地位我在前面曾经探讨佩尔蒂纳克斯（Pertinax）的经历和升迁过程，现在将马利乌斯?狄奥多鲁斯（Mallius Theodorus）的各项文官职位提出说明：（1）　他的辩才出众，在禁卫军统领的法庭获得律师和辩护士的职务；（2）　负责治理阿非利加一个行省，担任省长或是行政长官，因为治理有方，得到建立铜像的殊荣；（3）　指派为治理马其顿的副统领；（4）　出任财务官；（5）　出任神圣赐赏伯爵；（6）　派任高卢禁卫军统领，这时他的表现像年轻人那样积极进取；（7）　受到罢黜以后，曾经息隐很多年［受到诗人马尼利乌斯（Manilius）的批评和指责，带来很大的困扰］，全心用来研究希腊哲学，到397年任命为意大利的禁卫军统领；（8）　仍旧担任最高阶职位，399年封为帝国西部的执政官，宦官优特罗皮乌斯（Eutropius）是他的同僚，因为丑闻去职，所以纪年和签署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9）　408年第二度担任意大利的禁卫军统领。虽然他也要花钱请克劳狄安写颂辞，凭着极其渊博的学识，说他与西曼库斯（Symmachus）和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都能保持亲密友谊，从此就可看出马利乌斯?狄奥多鲁斯的不同凡响，确是当代伟大人物。。

在法庭的实际工作中，这些人总把“讲理”当成辩论的工具，完全根据自身的利益来解释法律，因而在公开处理国家司法事务的时候，这种有害的风气，可能成为他们的性格的一部分。从古到今许多法律工作者，他们的表现无愧于崇高而明智的职业，怀着纯真的忠诚之情，竭尽自己的心力智慧，担任这个无比重要的职位。等到罗马帝国司法制度开始衰败，法律人员的普通升迁都充满种种徇私苟且的现象。这项高尚的技艺在过去被视为贵族的神圣遗产，现在却落入刚刚抛掉奴隶身分的自由人和平民之手，他们不是凭着专门技能，而是靠诈术在经营一项下流的罪恶业务。有些恶讼师设法探求别人的隐私，目的是要挑起不和，引起诉讼，使自己或同伙有机会大捞一笔。还有一些人关在房中，摆出法律专家的架势，对富有的当事人把无关紧要的细节说得天花乱坠，就连简单的事情也弄得真相不明，或者故意添油加醋，把绝无道理的讼案说得头头是道。这些律师组成外表体面而为众所周知的特殊阶层，放言高论的腔调充满整个法庭。他们对公正的名声不感兴趣，其中大多数就法律的指导而言，被人称为无知的土匪。他们把当事人带进一个浪费、拖沓和失望的迷宫，然后经过几年无聊的折磨，当事人的耐心和财产即将消耗殆尽，最后便被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