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个烂醉。若从庸俗的角度看来,常子连得到醉汉亲吻的价值都没有,不过是个难看寒酸的女人罢了。伴随着错愕与意外,我竟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我反常地大口大口灌着酒,喝得烂醉,和常子眼光交会时,交换着悲哀的微笑,无论如何,她都不过是个疲惫而寒酸的女人而已,我这么想的同时,穷人与穷人之间的亲近感这玩意儿(纵然贫富间的不和谐听来陈腐,但却是永远的连续剧戏码之一,至今我仍这么认为着),这股亲近感涌上胸口,有生以来头一遭,我觉得常子好令人怜惜,而我也极端地感觉到一直以来的微弱爱恋之情正鼓动着。
我吐了,然后不省人事。
第一次,我喝酒喝得如此失态。
悠悠醒来时,枕头边坐着常子。我躺在那位于本所工匠店二楼的房间里。
“财尽情亦绝,你说这句话时我还以为是开玩笑,你是认真的?难怪你都不来找我了。管它什么复杂的恩断义绝,我赚钱给你也不行吗?”
“不行。”
然后,她也躺下了,两人一夜未眠。
她口中首次吐露出“死”这一字,她说她已经对于身为人类的汲汲营营感到疲累了。而我,一想到自己对于人世间的恐惧、麻烦、金钱、组织运动、女人、学业……觉得忍无可忍,再也活不下去,因此我轻松地同意了她的提议。
但是当时的我,还无法对死亡的实际感受有所觉悟。内心深处的某处,仍潜藏着“玩票”的心情。
这天早上,两人在浅草的六区徘徊游荡,走进咖啡店里,喝了杯牛奶。
“你付钱吧!”
我站起来,从和服袖口里掏出钱包,打开一看,铜钱三枚。比起羞愧,更有一股凄惨的感觉迎面袭来。突然间,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我在仙游馆的房间,那间只剩下制服与坐垫,连个可以拿来当抵押品的东西都没有的荒凉房间,另外,就是现在身上穿的这套碎白道花纹布和服和斗篷。
这就是我的现实生活,活不下去了,我清楚明白这一点。
我彷徨失措,她也站起来,瞄了一眼我的钱包。
“哎呀,只有这些啊?”
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我痛得锥心刺骨。
第一次,只听到心上人的声音便感到疼痛不已。事情不单单如此。
铜钱三枚,根本连钱都不算。这是我完全不曾体验过的奇耻大辱,让我活不下去的屈辱。终究,当时的我仍没有脱离有钱人家少爷的心态吧!那时,我实际体会到再怎么样都得死的决心。
这一夜,我们来到镰仓海滨。她说腰带是向店里的朋友借的,所以将腰带解下,交叠放在石头上,而我也脱下斗篷,放在同一处,两人一同跳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