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将至,我也不得不开始为中学入学考试做准备了。我根据杂志上的广告从东京邮购了许多种参考书,但那些书全被我压在箱子里一页都未翻过。我预备报考的中学在本县县为日本的一种一级行政区。日本全国现有四十七个一级行政区,太宰治的故乡是本州东北端的青森县。最大的城市里,投考者至少会有录取名额的两三倍之多。我也偶尔会为落第的忧念所袭,突然用起功来,然而持续努力一周之后,我便确信自己能够考上了。我用功的时候,夜里往往会学到将近十二点才上床,早晨四点左右又起来了。在我学习的时候,有个叫阿民的女孩陪在我身边,干一些生火、煮茶之类的活儿。阿民不论前一天熬到多晚才睡,次日凌晨四点一定会叫我起床。在我为老鼠生子之类的算术应用题而挠头不已的时候,阿民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读小说。后来,一个年老而肥胖的女佣接替了阿民的工作,当我得知这是母亲的安排时,我揣摩着母亲的用意,皱起了眉。
翌年春天积雪尚深的时节,父亲在东京的医院里吐血亡故了。附近的报社出了号外来刊登父亲的死讯。而我,较之父亲的死,感受更深的是因这种大张旗鼓的阵势而带来的兴奋。我的名字也被列在遗族名单里登上了报。父亲的尸体被装在一口很大的寝棺里用雪橇运回了故乡。那天,我和大群的镇上人一起来到靠近邻村的路口上迎接父亲的灵柩。终于,一只只雪橇自森林深处接连不断地驰了出来,我远远凝望着雪橇的帷幕反射着清冷的月光一路疾驰的样子,觉得那光景很美。
第二天,我们全家人齐集在放置父亲灵柩的佛堂里。棺盖被揭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哭了出来。父亲好像睡着了似的躺在那儿,高高的鼻梁变得苍白发青。我被大家的哭声所感染,也流下了眼泪。
此后足足一个月,我们家就像起了火似的忙得不可开交。我因为那混乱环境的影响,完全松懈了入学考试的准备。我在高等小学的学年考试中也几乎全是乱答的,然而我的成绩仍然排在了年级第三名左右,这显然是教导主任看了我家的情面。我从那时开始便已察觉到了记忆力的减退,如果考前不复习,考试时就会什么都答不出来。这在我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