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遇到青黄不接时,家里还会恢复到以往的窘迫,幸海带到学校的煎饼都是向别家借了玉米面做的。这个时候,幸海家里能见到纯粹大米粥的时候特别少,一天三顿都是番薯粥,最多是掺和一些碎米。而幸海正处在发育期,每天总要多吃几顿,否则就感觉饿,见到那夹杂于薯块中间的大米,简直如珍珠一样金贵。偶尔幸海娘用猪油煮米饭打打牙祭,刚过晌午,幸海就向和自己玩得比较好的同学们宣告:"我家要煮猪油饭了!不掺一块薯片!"
他给自己定了指标,每天只能吃五个煎饼。为了能够填满肚子,每顿饭他都把煎饼用开水泡了吃,而且煎饼还不能掰得太碎,都是大块的,吃得时候也不能细嚼,基本上是囫囵吞枣,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吃下去的东西快速消化。为了不饿肚子,他在泡煎饼时都会多加一些盐巴,目的是落个水饱。
初中一年级时,幸海感受最深的就是饥饿,每天最后一节课总是饿得坐不住,说饥肠辘辘那算是轻的,他的感觉就是前胸贴后背的饥饿。贫穷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剥削着他的生活。也正因如此,贫穷也成为他无形的压力和动力。昨天还上墙爬树掏鸟蛋的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异常刻苦,课外活动的时候,别人在玩耍,而他则一边在操场上踱步,一边默默地背诵历史课本。就连开校会的时候,他也争分夺秒地把纸片放在腿上默写英语单词。放学回到宿舍,也不跟同学去打球,一个人在宿舍里做题。总之,他利用所有能学习的时间发愤图强。
到了初中二年级,幸海实在在那个学校读不下去了。他想转学。
因为这是乡里的一所初中,初二只剩下了他们一个班。没有配套的老师,也没有配套的教学设备。才一年,班上的人数就由七十多锐减到了二十多个,有的自知升学无望便辍学回家了,有的则转学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剩下的二十多人,有将近一半是为招工混文凭的街镇"调皮鬼"。
人少了,幸海每日都感到有冷风从背后吹来。
他要转学,爹愁苦不堪地说:"海啊,这个学校是你自己考上的,当时能进去已经不容易了。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经不起你再这么折腾了,念两年书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咱们山里头的人还能图个啥?"
但幸海还是想转学。他要读大学。
他揣着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十元钱在县一中大门外徘徊。放学的时候,进进出出的学生从他身边飘过,带着满脸的自豪满脸的信心。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归宿的弃儿,几乎没有勇气迈进那道神圣威严的门槛。
幸海找到一位在一中读书的同学打听情况,因为他连校长姓啥叫啥都不知道,他知道不是举一块"转学"的牌子站在办公室门口就会有人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