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医生没想到咲子已经知道了浅虫家有癞病遗传的事,觉得有点儿吃惊。他眨巴了几下惺忪的醉眼,呼呼地吐着臭哄哄的酒气,说道: 正司这小子,也太没城府了。年纪轻轻就当了总经理,我还以为他长出息了呢,闹了半天还是那个天生的傻瓜!他跟您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是我丈夫跟我说的,是一也跟我说的。他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似的,说起来连讽刺带挖苦的。
原来是一也这小子跟您说的呀! 花田满脸不高兴, 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您说这亲兄弟也是什么脾气的都有,像正司就稳稳当当的,而一也呢,毛毛腾腾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花田讨厌一也,说起一也来特别不痛快。
浅虫家的少奶奶,您呀,就把那些个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吧。您别小看这一个忘字,那可是最好的良药。您这一忘啊,就没有什么癞病的血啦!您要是把癞病的血也忘了,把小偷的血也忘了,血管里就都是好血了。您整天这么闷闷不乐的可不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快乐地生活吧!这世上的人,谁不是在忘却中活着呀?
花田这一番话还真起到了安慰咲子的作用。他虽然毫不客气,不讲礼貌,比在自己家里说话还随便,但好像并没有坏心。
第二天,寡妇把咲子叫到她的房间,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别人,便盯着咲子的眼睛说道: 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也那孩子真是混蛋,他要是不跟你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你就能过得挺幸福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了。我一直到现在都瞒着你,应该向你道歉。你呢,也不要想不开,要好好儿跟正司过日子,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儿培养他。你是个又聪明又稳重的好孩子,嫁给正司,确实委屈你了。我们家正司呀,可是捡了个大便宜,我真替他高兴啊!以后呀,你还要接我的班,将来这个家就靠你啦!拜托啦!
寡妇拉着咲子的手,推心置腹地跟咲子拉家常。婆媳俩没什么秘密了,感情上的距离也缩短了。寡妇继续对咲子说: 菊子要跟花田医生的儿子结婚了。我还以为这丫头要剩在家里头,一辈子让我管饭呢。这回我可把肩上这个大包袱放下了,我可以安心了。花田医生的儿子今年也是二十五岁,跟菊子同年,医术比他的父亲还要高明,虽然还很年轻,已经是个远近闻名的好医生了。
说到女儿的婚事,寡妇越说越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菊子要结婚的事,一家上下全都知道了,全家人和佣人们都很高兴,只有一也一个人闷闷不乐。花田讨厌一也,一也同样讨厌花田。他认为姐姐简直就是嫁给魔鬼,简直就是一个牺牲品,可以用怒火万丈来形容他的心情了。
迄今为止一直对结婚不感兴趣的菊子,婚事定下来以后,忙得不亦乐乎。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般都是有所准备的,可是菊子由于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什么都没准备。这回决定嫁给花田医生的儿子了,当然得忙着买东西,买东西一忙起来,偷东西也就跟着忙了起来。连买带偷,足够三个姑娘结婚用的东西转眼之间就置办齐了。寡妇和菊子这娘儿俩连买带偷,那还不快?不但快,而且净是好东西呢。后边的房间里摆满了大衣柜,个个儿装得满满,仓库里边都是高档服装和金银首饰。
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菊子的表情一天天明快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女性之美在她身上以惊人的速度展现出来,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回头看她几眼。咲子也被菊子的美貌所吸引,并且为她感到高兴。可是,一想到菊子的血管里不但流着癞病的血,还流着小偷的血,又觉得她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