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读《围城》,看到方鸿渐写给唐晓芙的信,就要想起《大话西游》中的经典台词:“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它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这段感情要给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钱锺书平生学术愿望中有一个追求,就是他希望寻找出人类在文艺作品中表现出的共同规律。他的学术研究中,凡提一个问题,无论大小,总有一个古今和中西的比较视野在其中,他总是努力通过自己的广博阅读,把古今东西相似的文艺现象和创作规则探索出来。他的《一节历史掌故、一个宗教寓言、一篇小说》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他能发现三个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作者和不同形式的作品,在故事基本结构同一性中表现出来的特质。钱锺书的这种学术追求,对我们有很大启发。其实人类在文学艺术活动中,确有很多相同之处,特别是情感的表达方式,尤其是类似于爱情这样人类固有的情感表达,虽然因社会文化和风俗的不同有差异,但这种情感的表述深处,总离不开共同的规律:向时间发誓。就是钱锺书自己,也不能例外。
《围城》中方鸿渐对唐晓芙的爱情达到极致时,他给唐晓芙写了这样一封信:
晓芙:前天所发信,想已寓目,我病全好了;你若补写信来慰问,好比病后一帖补药,还是欢迎的。我今天收到国立三闾大学电报,聘我当教授。校址好像太偏僻些,可是还不失为一个机会。我请你帮我决定去不去。你下半年计划怎样?你要到昆明去复学,我也可以在昆明谋个事,假如你进上海的学校,上海就变成我唯一依恋的地方。总而言之,我魔住你,缠着你,冤魂作祟似的附上你,不放你清静。我久想跟我——啊呀!“你”错写了“我”,可是这笔误很有道理,你想想为什么——讲句简单的话,这话在我心里已经复习了几千遍。我深恨发明不来一个新鲜飘忽的说法,只有我可以说只有你可以听,我说过,我听过,这说法就飞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没有第二个男人好对第二个女人这样说。抱歉得很,对绝世无双的你,我只能用几千年经人滥用的话来表示我的情感。你允许我说那句话么?我真不敢冒昧,你不知道我怎样怕你生气。
我不知道《大话西游》中的经典台词是否受到了钱锺书《围城》的影响,但我们比较二者行文的语气和所使用语言的方式,可以发现二者间的共同规律。男人对女人爱情的表达方式离不开那三个字,而且表达的深意一定是向不可能的“时间”发誓。
我们对比方鸿渐给唐晓芙写信的口吻和《大话西游》经典台词的口吻,没有任何区别。钱锺书的幽默和讽刺到了《大话西游》中,还是那样具有魅力,不过方鸿渐发誓的时间是“几千年”,而到了《大话西游》中则成了“一万年”。至尊宝就是当年的方鸿渐,至少在表达爱情方面他们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