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布莱丝
罗妮和布莱丝一前一后,两人来到了她刚才在商业街闲逛时看到的小餐馆。不得不说,这家餐馆确实有点儿意思!当然,前提是你热衷于上世纪50年代的生活。
柜台是旧式的柜台,椅子是旧式的椅子,地上铺着黑白两色地砖,两侧靠墙用破旧的红色塑板围成若干个小隔间,菜单写在柜台后面的一块小黑板上。看得出来,过去三十年里,小黑板上唯一变动过的,恐怕只有价格而已。
布莱丝要了一个芝士汉堡、一杯巧克力奶昔和一份薯条。罗妮不知道吃什么好,所以只要了一杯健怡可乐。她并不是不饿,只是有些不大放心--不知道他们锅里滚的是什么油,而店里又没有其他的客人。当个素食者并不容易,她有好多次就差点儿前功尽弃。
比如,当她肚子咕咕乱叫时。比如,现在。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在这儿吃东西,不是因为她是原则性很强的素食者,而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恶心。不管别人吃什么,她从来都不会在乎,但只要想到那些肉的来历,比如一头老牛站在牧场上,或是一只小猪被关在围栏里,她便马上就恶心到想吐。
显然,布莱丝并不在意。点完餐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后,她便惬意地靠在小隔间的挡板上,"怎么样?这儿还不错吧?"
"很干净,挺特别。"
"我从小就喜欢来这儿吃东西。那时,每个礼拜去完教堂,我爸都会带我过来,给我买一杯巧克力奶昔。他们家的巧克力奶昔最好了!奶油是从乔治亚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弄来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你应该尝一尝!"
"我又不饿。"
"别骗我了!"布莱丝说,"我早就听到你肚子咕咕乱叫了。算了,你随便吧!你不吃饿的是你,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你能请我吃饭,我还是要谢谢你。"
"小事一桩。"
布莱丝笑了笑,"对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好像……大明星啊!"
"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警察啊!他就好像你的保镖,我想他不会没原因就替你护驾吧?"
罗妮冲布莱丝扮了个鬼脸,"我想他是我爸叫来带我回家的,那家伙都知道我住哪儿。"
"你可真衰!"
罗妮又笑了笑。
布莱丝拿起小盐瓶倒过来撒了一些盐在桌上。然后,她用一根手指慢慢将它们攒成一个小堆儿。
"你觉得马库斯怎么样?"布莱丝问道。
"我都没和他说过话,为什么这么问?"
布莱丝再次说话时,显得异常小心谨慎,"马库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能说有多么喜欢他。他总是有点儿……坏,你明白吗?可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当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陪时,他就好像老天派给我的一样。"
"怎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好吧!"罗妮说道,"管他呢!"
"管你呢!"
"说什么呢?"
布莱丝低头从指甲上刮下一些黑色的指甲油,"以前,我是一个体操运动员。大概有四五年的时间,训练和比赛几乎是我生活的全部。最后,因为我的教练,我放弃了体操。那家伙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混蛋,总是骂我这里错那里错了,但又从来不会因为你做对什么而表扬你。"
她说着停顿一下,"反正,有一天,我正练一个新的下马动作,他没等我站稳就跑过来冲我大喊大叫,说了一堆如何保持身体纹丝不动之类的屁话。你知道的,那些话他以前冲我喊过无数遍了,我耳朵早都起了老茧了!你明白吗?所以,我就随口说了句'管他呢!'结果,他用手指戳着我的眼睛,差点儿没给我戳瞎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
"好吧!他这么对我说,'你说"管他呢"三个字时,你知道代表什么吗?你是用"三字经"骂人!你知不知道?当你说这句话时,其实省略了"妈的"两个字!今天,我要郑重警告你!以你现在的年纪,永远不能对任何人说这几个字!'"
布莱丝说着向后靠了靠,"现在,只要有人和我说这句话,我就会回一句'管你呢!'"
女服务员端来了她们点的东西,训练有素地将盘子摆在了她们面前。服务员走后,罗妮拿过了自己的可乐。
"好一个暖人心房,如此感人的故事!你能讲给我听,真是我的荣幸!"
"管他呢!"
罗妮再一次笑了起来。她喜欢布莱丝的幽默。
对面,布莱丝几乎趴在了餐桌上,"问你个事儿,你这辈子做过最坏的事是什么?"
"你说什么呢?"
"认真问你的!我经常会问别人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很有意思!"
"好吧!"罗妮说着反问布莱丝,"那你做过最坏的事又是什么?"
"你太小看我了!我很小的时候,有这样一个邻居--班德森太太。她算不上慈祥的老奶奶,但也不是老巫婆。我不是说万圣节时,她会害怕我们抢糖果而锁上大门,也不是说她会做出其他不可理喻的事。不过,她真的太在乎她的小花园了,你明白吗?当然,她的草坪也不例外。早晨上学为了赶校车,我们会抄近路从她的草坪上穿过去,每次她都会发疯一般从屋里冲出来,大喊大叫骂我们踩死了她的草。"
布莱丝说着看了罗妮一眼,"好吧,那是一个春天,她在花园里种了很多花,有好几百株之多,真是美极了!比利,这小子住在街对面,他和我一样不喜欢班德森太太,因为有一次他把棒球打进了她家后院,但她最后竟死活不肯还给他。有一天,我们在他家花棚下玩时,发现了一个装满草甘膦的喷雾器。草甘膦就是除草剂,你应该知道吧?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偷偷跑出来将除草剂全部喷在了她的花上。不要问我为什么,当时我只是觉得好玩,没什么大不了!真的!大不了,她再买点花重新栽上呗!你说是不是?当然,除草剂不是立竿见影,不能马上察觉出异常。每天,班德森太太像往常一样浇水除草。几天后,她才发现花都耷拉了下来。起初,我和比利都觉得好笑,但后来总看到她站在花园里发呆,愁眉苦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早上去上学时,她就已经站在花园里了,而放学回来时,我看到她还在那里发呆。那星期的最后一天,她的花全都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