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国片有点像我们以前的片子,讲兄弟情谊的、雄性的片子,但观众看多了也烦了。台湾假使能很了解自己的位置,了解自己在华人区是什么位置,亚洲区是什么位置就好了。其实我们正好可以在这里扮演的角色统统没有。其实我们以前跟香港的技术是很近的。韩国的技术很大部分是香港过去的,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起来了,主要是靠市场支撑。那台湾本身没有这个市场条件的时候,衡量基本上就是这样:亚洲区(包括台湾)、华人区,没有什么操作。
要怎么着力?现在学校不教这个,只教怎么拍片,他们就没有这个眼光,长期注意到日本、韩国,内地、香港,没有这个视野了解那边的状态。而这个视野如果累积够了你就会有一个跨越。比如我太久,约九年没去内地,也没感觉。只有上礼拜从去北京开始,接触到百花奖,我说台湾是有切入的角度的,可以拍日治时代到国民党政府来那一段,台湾老百姓想反抗殖民地就跟内地很亲近,那时候就是一个中国,后来国民党来了就冷战,冷战一开始是美国提出的,和共产党划清界限,所有在冷战这一边的韩国、日本,台湾地区全部都亲共。这一块目前来做是对台湾本身历史的再现,但台湾当局不让讲这个。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是谢雪红,她是没有念书的,她去上海被吸收为党员,那时叫第三国际,在俄国受训,然后确立台共是日共的支部,那时候发生很多故事,台湾民进党说谢雪红是台独的祖母,其实完全是错误的,这块历史是可以掩盖的。但这个历史如果重新来拍,我反而觉得很适合现在的状态,我感觉可以既可以让这边的人了解台湾那时的状况,又可以让台湾人了解以前的历史,这种片子在内地假使拍得好会被接受,因为还在主旋律里面。然后台商20年这种题材太多了,还有外省籍的老兵其实拍得也不彻底,因为外省籍的老兵和亲人往来有些已经过了,但是很多内地新娘来台湾嫁给老兵和本地人这种题材都是可以从台湾着手进入内地市场。香港我就不清楚了。但香港如何和内地合作,如何把内地当作腹地,会越来越好,由你们来开发。你们绝对会躬逢其盛,是蛮重要的,希望你们多出几个大导演、制片商、发行人、戏院老板。所以台湾的现在包括未来,报告完毕。
卓伯棠:我先向导演请教一个问题,台湾有超过10年的辅导金制度,政府1年拿出1亿2千万,也起码拍五六个以上片子,为什么都没有能力训练和走出几个导演,都看不到一股势力出来?也不是没有资金,原因在哪里?
侯孝贤:原因之一,受了我们影响,他们的资金不多,只能拍小成本,受新电影的余毒,拍的不是商业电影,还有市场失去后,钱没法回。这个是大环境的影响和新电影的余毒。这个从意大利电影可以感觉到,从战后基本上很蓬勃,当时明星有多少,美国的西部片都在意大利拍,好的导演多得数不尽。直到20年前接手的新一代还不错,然后想往市场走。但突然1年没有几部,现在意大利1年没有几部电影,和台湾差不多一样,瓦解了。台湾相对也如此,也有不错的导演,比如张作骥,还有蔡明亮也不错,他后来也有法国资金,但和我比,他还是小众,还比不上李安,还不够。
卓伯棠:是不是他们跟你们的步伐太紧?
侯孝贤:其实他们的步伐跟我们不一样。张作骥也不一样。蔡明亮看上去是新电影,其实比我们晚很多。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导演,比如萧雅全,她拍了71分钟的《命带追逐》,很不错,但是没有后续。除非你不要养家,但要养家只好往广告界去,你看陈玉勋也是不错的,一进到广告,短的片子拍习惯长的就忘了。
卓伯棠:但侯导演也拍广告?
侯孝贤:他们要拍人的东西才会找我拍,人的东西他们不会拍。那一定要有个所谓创意的广告他们不会找我,找我是拍人文的。我拍广告才可以养公司,不然就瓦解了。但我从来不代言,不做广告明星。
电影教育——四所设有影视系的院校
卓伯棠:我们很想听听“国立台湾艺术大学”的同学,作为第一线,对台湾电影有信心吗?还是也看不到前面?
侯孝贤:他们还没有想吧?你们同学之间和老师之间有没有聊到这些话题?
“国立台湾艺术大学”同学:我们有些毕业同学会去器材公司当管理仓库的。我暑假在电影公司学习摄影和他们聊过,他们毕业后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只好作管理仓库的,我现在学些器材,然后当摄助,他们都是这样的。
侯孝贤:这都算不错的。因为台湾学电影的学生在申请辅导金方面还要与另外一种人竞争,就是从国外学电影留学回来的。申请辅导金不那么容易的。
卓伯棠:台湾有四所大学都有设立电影专业,应该势力是蛮大的。
侯孝贤:台南艺术大学基本上是以纪录片为主。
卓伯棠:纪录片和动画。
侯孝贤:“国立台湾艺术大学”基本上最多学生干这行。台北艺术大学基本上是研究生。
学生:学生基本上当导演,找外面的技术人员拍。
卓伯棠:对,我们全球华语大学生影视奖有他们的参赛作品,他们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担任导演,其他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产业的人。
侯孝贤:规模比较小。
卓伯棠:世新大学呢?
学生:世新大学基本上是广电系,从很久以前是广电系传统校。电影系基本上是我们学校(“国立台湾艺术大学”)有,学士基本上是从我们学校毕业,或者从别的学校的人直接进去念硕士。他们学校的理念是比较偏商业,就是把学生培养成可以走入市场的电影人。台北艺术大学的老师的后台比较重,在行业里还有接触的,而“国立台湾艺术大学”的老师基本上不再在行业里工作了,虽然还很有抱负,但对我们都只有一种心情,就是:你们还敢来,你们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