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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最绝望无助的日子(3)

平视姚明:姚明NBA征战8年的趣闻轶事 作者:王猛


他试着想点儿高兴的事儿:“至少要休息一年,唉,也是好事儿,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闲过。赛季打NBA,到了夏天打国家队,这回好了,逼着我一次歇足,把之前的那点儿假都给补上。能在国内踏踏实实地过上大半年,也算有得有失。”

可说着说着,他又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个能歇的人:“一想到要这么久打不上球,我就浑身难受,这么过了十多年,突然停下来,迷失了。”

翻过来倒过去,他想让积极的情绪占据高地,总不成功。

他想到了退役,连续几年,他伤怕了:“我不想拼了,得留着身子骨,以后跟我儿子一起打打球,享受天伦之乐。”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太太和父母都这么劝他。他们看到的姚明与外人不同,别人享受姚明扣篮的激情与振奋,他们想到的是姚明手腕砸在铁质篮筐上的疼痛。别人看到的是姚明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是千万美元的年薪,是他的诙谐幽默、风趣机智,他们看到的是姚明脑袋上缝的七十多针,是他拄着拐杖蹒跚挪步的辛苦,是饭桌上看着别人大鱼大肉,自己嚼两根青菜减肥的无奈……

姚明说:“真的,我心里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说过,再受伤,退役算了。”

我跟他说:“你要真退役,那NBA得疯了,NBA中国公司的人说,姚明一年不打,中国看篮球的人得少多少?体育网站也都叫苦连天,不知道明年的流量靠什么来冲。”

姚明刚听完挺高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还挺重要。”

就这样,他的情绪似乎好了些,笑呵呵地骄傲起来:“如果我还能打球,算是职业生涯死过一次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男人嘛,之所以叫男人,是因为承受了很多。”

看他高兴了,我逗他:“就知道你离不开这种生活,你怎么舍得呢?”

这事儿,我们聊过不止一次,他亲口说的:“真退役了,我肯定会不适应,日子一下全变了,我知道有些人是离不开聚光灯,离不开别人的关注的。我不知道自己……我可能不需要关注带来的光环,可过了十几年的日子突然变了,得适应一阵儿吧。”

我以为他会继续跟我逗,跟我开玩笑,要在以前,他大概会说“我退役,你饭碗不就砸了”之类的话。可他没有,情绪一下子变了,仿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反应无比强烈,连着反问了我很多句:“手术的伤痛是你承受的吗?还是我?重新训练的挫折感你承受吗?还是我?将来我的腿影响我生活是我自己承受?还是你?我这几年夏天有多少时候是穿正常鞋子的?多长时间了,我健健康康地生活过一年吗?”他突然间问了很多问题,让人措手不及。他仿佛在跟自己论证退役的理由,可说了这么多之后,他还是在黑暗中摇头,“我不知道,我想过退役,也想重新回来比赛,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2008年夏天,他带领国家队在北京、在家门口杀进奥运八强。他说:“那将是我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2009年初夏,他又带着火箭队杀进季后赛,迈过第一轮,好像推开一扇门,一番新世界在他眼前展开。

一步一步地,姚明似乎往一个更高的山峰稳稳迈过去。

可咕嗵一声,他跌落到最低点。

他问自己,想干的事都干完了吗?打完08奥运,好像国家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说:“心里空空的,有点儿失落。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完成了,可那之后呢?人要是没了目标,是很可怕的,我跟自己说,得定新的目标,有了目标,就有冲劲儿了。”

琢磨了半年,他找到好多目标,他说:“该给火箭一个交代了,打了这么多年NBA还原地踏步,说不过去。”他还说:“如果国家队能培养出新人,打进2012年伦敦奥运,我可以考虑去,那就不再是只靠我一个人了,我们可以往更高的目标冲。我还可以在伦敦大桥上拍张照片,就找我父亲当初拍照的那个位置。”

姚明家里有一张姚志源的黑白照片,拍摄于1976年。那年,姚志源26岁,作为上海男篮中锋出访,那时,他还没有和上海女篮的中锋方凤娣结为夫妇。四年后,姚明在上海出生。又过了四年,姚明得到他人生中第一个篮球。姚明27岁时,娶叶莉为妻。30岁时,姚明得了一个闺女,姚家的血脉在继续。他琢磨着,只生一个不够,孩子太寂寞。

还有收购上海队的机会,事情尚未确定,他已经在用老板的角度考虑问题,琢磨如何把上海篮球提高,然后以那为原点,影响整个中国篮球,他想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名句,为自己描绘了一张巨大的蓝图,姚明说:“现在我也能说自己是投资人了。”

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他给自己定下了很多目标、方向……那时候,他往更高的山峰爬,昂起头向上看,面带微笑。现在,掉下来了,所有的目标都摔没了。

煎熬着等医生宣判时,他总在网上翻新闻,找图片和视频看。他看到北京奥运会上自己激动得涨红脸颊,挥臂吼叫。看到从2002年到2009年,自己的胳膊一天比一天粗,肩上的担子也一天比一天沉,也终于迈过了季后赛第一轮的坎儿。看这些,他会笑,可视线一移开,面色就立刻沉了下来。在事业、家庭、祖国、荣誉、健康、冒险、退役中,他的思路来回跳跃,不知道何处是归宿。

2009年6月末的那些天,姚明就这么孤独地待在家里,他的生活陷入无限的未知,他说:“就跟在大海上漂浮的草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吞没。”

这是二十多年来,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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