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利斯岛开始海军陆战队的入伍训练时,蒂伯才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刚刚开始,而且是真正地开始。训练开始不久,他跛着腿从军车上掉了下来,教官怒嚎一般的喝斥声从此便不绝于耳。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曾有被海军陆战队教官厉声叱责的经历,那么他一定会相信,绝对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你是士兵,他是教官,这是关键之所在!你擅长体育运动?那么我的得分后卫先生,马上给我做五十个俯卧撑!你上过大学?那么我的爱因斯坦教授,把步枪给我组装起来!你老子也在海军陆战队?那么马上像你老子从前做过的那样,把厕所给我擦得干干净净!齐步走,跑步走,立正,稍息,爬过烂泥地和徒手爬高墙。这些虽然都是些老掉牙的口令和训练,但是蒂伯却几乎一件不落,全部深切体会了一番。
他不得不承认,入伍训练确实很有用,虽然这能让一个人倒下,或者比倒下还要严重,但他们最终还是被铸炼成了真正的海军陆战队员。这是教官和他们说过的话,但谁说的已不再重要。他不但没有倒下,而且学会了各种动作,练就了一身本领,也学会了低头领命。但是不同的是,他始终是入伍之前那个他,只是最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海军陆战队员。
训练结束后,蒂伯被派到了海军陆战队第五师一营,驻扎在加州的彭德尔顿营地。加州圣地亚哥是那种他喜欢的城市,不但气候宜人,而且有美丽的海滩,还有漂亮的女人。不久后,2003年1月他被派往伊拉克参加“伊拉克自由行动”,那时他刚满23岁。美军在伊拉克的营地多哈(Camp Doha)位于伊拉克城工业区,从第一次海湾战争开始使用一直到现在,营地本身更像一个小镇。这里有一个健身中心,一个计算机中心,一个陆军消费合作社,还有一些小餐馆,一座座营房更是漫布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军队生活总是一连串事情的组合,而且从不间断,有长达几个小时的会议,有繁重劳累的训练,还有那随时随地都会改变计划的作战演习,有时他甚至要上百次地练习穿戴生化武器防护服。美军的营地里总是谣言满天飞,而最糟的却是要去证实哪一个谣言可能会是真的,但谣言在散播中总会被添油加醋,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最早的说法。有时,头一天他们听说部队准备要紧急出发,可是转天又听说要暂缓部署并进行调整。有时,他们听说要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敌区,结果到了真正进攻时,却很可能只是从南边,或者甚至连南边都不是。有一次,他们听说敌人拥有生化武器,而且还要将它们投入战争,第二天他们又会听说敌人不会使用生化武器,因为敌人知道如果使用生化武器,美军会拿核武器以牙还牙。有一次,他们听到传言说伊拉克共和国卫队将在边境附近制造一起自杀式爆炸袭击,但是有人却发誓说自杀袭击会在巴格达附近,同样还有人说会发生在某个油田附近。总之,没有任何人知道真相,而制造和散布谣言只不过是集结在伊拉克的十五万美军士兵用来填补想象力空白的一种方式。
很多时候,士兵就像是一个孩子,但人们却总忘记这一点。18岁,19岁,20岁,他们中有一大半甚至还不到可以买酒的法定年龄,可是他们充满自信,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也因自己能够参军而兴奋。但是,如果因此而忽略即将发生在战场上的现实,简直难以办到。他们中的有些人最后会战死沙场,有人对此会大声谈论,而有人则会写在家书中并交给牧师。人不可能总是悲观,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悲观,虽然有人夜里难以入睡,可是有人却总是睡不够。蒂伯有一种似乎超脱的心态,这一切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战争欢迎你!”他甚至听到父亲在他耳边说,“在战场上,情况始终都是那样,只是有时会变得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