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问是一个见惯佳丽的男子,却依旧挡不住她的颔首低眉。她自问是一个心寂如玉的女子,却被他一点微笑捂暖,一个眼神击碎。两情相悦的结局应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苏曼殊却偏生不要,他害怕自己负了如来又负卿。一片看似洒脱的云彩,一只看似勇敢的孤雁,其实心里薄脆如纸,懦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他傲然离去的时候,心却在颤抖,那种惶恐与不舍交集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独尝。苏曼殊似乎习惯了这种方式,习惯了匆匆地相遇和别离,习惯了将所有的故事都导演成悲剧。
这是他命中的劫数,与人无关,却偏偏扯痛了那么多颗心。他在别人的心里筑梦,不等梦醒,就仓皇逃脱。但他并没有为此引以为荣,却痛得无以复加。如此纠结的情感让看客都觉得无所适从,却又像中了毒似的,期待着他以后的人生章节。也许日本樱花真的有着别样魅力,苏曼殊生命中几段最深刻的情感都给了樱花。而江南的烟雨带给他更多的是一种迷离,如梦似幻,却不刻骨铭心。
苏曼殊逃到了印尼爪哇,以为将自己放逐到海角天涯,就能够将过往淡淡忘记。漂游的思绪常常会被一片简单的风景划伤,但在他俊秀的脸上永远都看不到痛楚。在世人眼里,苏曼殊是个洒脱的狂僧,又是个飘逸的诗人,袈裟遮掩了他内心的迷乱,诗歌却让他拥有了许多羡慕的目光。事实上,苏曼殊贪吃贪睡、贪图享乐、贪恋美人,但他并不会因此怠慢荒废对生活和革命的追求。他可以让荒芜的土地一夜之间春暖花开,也可以让万紫千红在一瞬间纷落凋零。
苏曼殊在印尼爪哇,任爪哇一所中华学校的英文教员,该校系光复会在南洋之大本营。这段时光,他的心因为思念百助而无法平静,每当晚风拂过衣襟的时候,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彻底失去她了。调一杯浓浓的咖啡,听一首流淌的筝曲,放飞情绪,让自己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一个人,一想就是一整夜。那么多的遗憾无法拾捡,那么多的相思无从说起。这一切只能交给文字珍藏,盛放在人生的书卷中,不是怕相忘,而是他实在需要将储藏在心底的情感做一次彻底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