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纬度与埃及的开罗差不多,但入冬后,因为西边有雪山,蒸腾起大片厚雾遮住了太阳,所以比开罗冷得多。但这些雾也在一年里的不少时间保护了重庆,使它免遭日机轰炸。而随着天气转暖,雾气消散,情况就不一样了。不过,即使有遭受轰炸的危险,我还是喜欢天气暖和点,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听上去有些白痴。我现在每天都冻得发抖,要喝一加仑掺了黄酒的热柑橘汁来暖和脊梁骨。榨柑器是我自己动手设计做的,重庆本地人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无法假手他人。林倒是答应过给我找一个烧炭的铁盆,但是他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和牛皮大王,这事说过后就不了了之。我感觉重庆的生活节奏很慢,整天无所事事,让我感到很烦躁。
我和林在众多仆人和保镖的簇拥下单独相处。“刀斧手”已派人传话说,我住的公馆将成为我的工作场所,也供我的学生们住。据林说,学生们正从长沙坐着卡车朝重庆奔来。但愿他们是在长沙大火之前离开的。不久前,防守长沙的部队首长因为相信日本人正在逼近,就放火烧城,导致两千人不幸被困,最后被活活烧死。关于日本人正在逼近的说法后来被证实为谣言。为此,蒋总司令已下令将肇事的三个最高官员砍了头。
看来,我的学生们是逃过了长沙大火了,因为公馆里开始装起了桌子和黑板,纸张、毛笔、铅笔也摆了出来,还架起了不少竹制简易床。而且还有消息说,一卡车在香港为我购买的外国罐头食品、一辆供我使用的汽车已运抵南中国海沿岸,并朝着北面开来。我们就等着瞧吧。
公馆里老鼠横行。林吹嘘道,四川的老鼠在中国是最大最凶的。此话看来不假,仅仅几天前,我们一个保镖的新生儿就给老鼠咬死了。事发时,做母亲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老鼠就将婴儿的睾丸吃掉了。在我的坚持下,公馆里装了许多老鼠夹。尽管如此,老鼠还是每晚在阁楼里飞跑。我几乎每晚都被身上爬过的一两只老鼠搞醒。虽然已经把通往睡房的洞都给堵死了,老鼠还是有一个秘密的通道,我横竖找不到。我和林曾经尝试过,在睡觉前,先把灯关了,然后一听到老鼠爬行的响动,就突然打开灯,希望可以找到老鼠出没的通道。但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劳而无功。要是你折腾到半夜不睡觉,与老鼠搏斗,早上就能多睡,也算是一种补偿。我每天只能工作八小时,因为搞密码是非常高强度和累人的。我没有什么娱乐,手里那点时间便显得异常沉重。
尽管林并不赞成我和陆颂晶见面,但每逢林不在时,陆颂晶的偶尔到访,还是使我的无聊得到缓解。她正在教我一些中文的口头用语,还答应帮我找一本英中对照的书让我课外学。她今天穿了一件丝质的长袍和一件皮衣,看上去非常漂亮。我觉得,通过练习,她的英语正在提高。
昨天我收到“刀斧手”的一封无线电报,看来“中国密室”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了。全文翻译如下:
专家阁下台鉴:
阁下能移驾前来中国,鄙人感激万分。本当赴渝面叙,奈何军务缠身,分身乏术,至为遗憾。阁下在渝委屈,食宿是否习惯,鄙人着实牵挂。蒋总司令刻下深入前线指挥作战,一时难以回渝。一俟返驾,当携阁下面谒。
热诚的致意……
我回复道:
非常感谢您来电亲切问候。来到中国,使我深感荣幸。我会尽全力圆满完成我的任务。我对我的住所很满意。吃得也非常好。我自然非常盼望见到您,但也非常明白,基于目前的军事状况,这是不可能的。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