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忍不住捡东西,那里面有一种侠义心肠。好好一张椅子,曾经多年承载主人的身躯,如今却遭人遗弃。我不收容它,它就是垃圾,我收容它,它就是古董。人和物之间难道是一朝春尽,就恩断义绝的吗?
有人扔了一张复制画,我把它捡回来,查查数据,原来是法国画家COROT的。虽是复制品,但湖上烟波含翠,湖畔老树荫清,其间又有年轻的女子和稚龄的小孩。我去裱画店将它框了,挂在画廊。这画和另一幅字遥遥相对,那幅字是“拣来斋”,书者是楚戈。我不知是他无意写错还是有意写错,一般而言,这字都写作“捡”,拣字也算可通用,但拣字毕竟常指“挑挑拣拣”,“捡”字才指捡“拾”。但既然“捡”来了,也就是心爱的了,也算“挑拣”了吧!
7 救活了十二条命
有一个春天的黄昏,我跟丈夫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看一个东西”。他跟我到了目的地,我便问他: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
他傻愣愣地看着我(此人官拜院长,当然不是行政院啦,是个大学里的小小学院。但就我而言,他反正是个愣小子)说:“这里?我不知道,我没来过,我怎么知道?”
“好,我来告诉你,这里是我从前新婚的时候,住过三年的地方。”
“什么?我们住过这里?我怎么都不认得了?”
“不过翻成四层楼就是了,你看,门牌还是一样的。”
“这是人家的家,你来干什么?”
“你看,”我说,“这楼下本来开着间公司,招牌还没拆。刚开的时候,大概亲朋好友送了些发财树,可是这家公司后来就关门了,关了大概有四个月了。关门以后他们就把发财树拔了,掷在旁边的防火巷里,我起先还期望他们有一天会收回去重种。但是一天天过去,我才明白,原来开张时当吉祥物来看的发财树,到关门的时候就是垃圾。我每过一个礼拜就来探看一下它们的现况。这些树躺在这里四个月了,我想我非把它载回去试栽看看不可,再不救是绝对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