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哥儿几个一路狂奔着赶到西四路口的时候,地上只剩下那一摊掺着血的泥水,还有尚未散去的人群。听说是片儿警带走的,哥儿几个赶紧着奔了二龙路派出所,到那儿的时候,片警老赵看着哥儿几个无奈地说:“这事儿太大,所里处理不了,已经移送分局了,车刚把人带走。”
哥儿几个知道,一旦这事儿到了分局,再见就难了。哥儿几个怔在院里,不知道如何回去跟老太太交代,这时还是老赵提醒他们,还是让老太太想想办法吧,没准老太太的面子还管用。
哥儿几个回到家,如实跟老太太这么一说,老太太当时就没站稳,一下就坐到椅子上,慧凤赶紧过来拉着老太太的手,说:“妈您可别着急,咱家老五没吃亏,就是进去了,人没事。”接着给老太太倒了杯热水,让老太太定定神,定下神来想辙是真的。
老太太听慧凤这么一说,叹了口气,说:“老五没事是第一个,现在更重要是挨打那个人也没事儿才行。你们赶紧打听打听,那人怎么样了,要是没事再想办法,真要是人没了,只能等着政府法办了。杀人偿命,求情也没用。”
众人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一时也没了言语,可是谁去打听呢?这一屋子除了半大的小子就是女人,谁出面也不合适啊。老太太的那位当高官的亲戚,早两年反右的时候已经靠边儿站了,找也没用。
这时候,平时不言不语的老二常遇夏开口了,说:“不行找找我大舅吧,好歹也在政府当差这些年,西城地面上人又熟,怎么着五叔和他小时候也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这事我大舅不能看着不管吧?”
老太太想了想,也没别的人可求了,于是就让慧凤和老大常玉春一起,赶紧着往赵老太太家走一趟,虽是大节气的,但是也人命关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常遇春把门口过道里那辆二八大连套搬到大门外面,说:“妈你坐后面,我骑车带着你吧。”听了这话,慧凤先是一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能骑车带着妈了,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自从嫁到常家那天坐了回轿,慧凤这辈子再没坐过体面的交通工具。嫁进门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偶尔上个街,回趟娘家,也都是门口叫辆洋车。老爷在的时候家里虽是排场,但那个排场别说跟她没关系,跟老太太都没什么关系,那是爷们的排场,做女人的在这个家里,要的就是安分。
新社会了,连洋车都没得坐了,平时回娘家,慧凤都是走着,好在也不远。要不是老五出事了,她怕是还坐不上儿子的自行车。至于知冷,慧凤一辈子也没指望过,他能带着她,让她坐在他的后座上,这么风光着、亲热着回一趟娘家。想到这儿,慧凤再也忍不住眼泪,天上的雪花眼里的泪,冷的热的都在慧凤的脸上化成水流下来。
遇春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娘这样,就算自己的爹出事被发配了,娘也是一个人躲进屋里忍着,从没当着人这样失态过。于是遇春赶紧问慧凤,说:“妈您没事吧?五叔的事儿咱不这就想办法吗,您就别跟着急了。”慧凤赶紧掏出兜里的手绢把脸上擦了一把,说:“没事,妈是担心老太太,要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爸交代啊。”遇春一听这个,说:“妈您放心吧,我奶奶是个明白人,常家这么多事都过来了,这事她能扛得住。”于是娘俩在昏黄的路灯下,一路小心翼翼骑着车,冒雪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