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堪怀
我生于1938年农历七月初八,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使中国的半壁河山成为沦陷区。我是在逃难的途中呱呱落地的,在苏北的农村中度过了颠沛的襁褓生涯。我最蒙眬的记忆,便是农村的儿童围着我的木窝玩;还记得有一条温驯的大狗,常和我分食手中的饼饵。但待到再进城时,这文学世家已凋零不堪了,原因是家贼发国难财,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剩下的是几间破房和几千册书。那时书是一文不值的,而家贼也不识版本之可贵,所以至今我们幸藏的一些图书便成为珍贵的典籍。
我的自述
我出生于江苏省南通市一个书香门第。据家谱记载,先祖上溯可至北宋范仲淹先生,而有史书详尽可稽考的,则可从明末清初我的十二世祖范应龙先生算起,直到我的父亲范子愚。这十二代人里,出现了数以百计的诗人、文学家、画家,而足可彪炳于中国文化史的巨擘大师至少有范凤翼、范伯子、范仲林、范罕等人。范伯子肯堂先生是我的曾祖父。他是同治年间杰出的诗人,开一代诗风,与同时期的大诗人陈散原,两峰并峻,是诗史上“同光体”的代表人物。由于他们两老契好,遂结儿女姻缘,近代的大画师陈师曾成为范伯子的乘龙快婿,为文坛佳话。南通范家之所以四百年文脉不断,原因大概是范家出大文人而不出大官僚。十一世祖范凤翼曾于明末当过朝廷的吏部主事,但由于力荐东林党人,遭佞臣弹劾,请告归,修“退园”于南通,不复出山,得免屠戮之灾。范家自兹以文人世家闻名江左,而不是官宦世家,不会朝盛而夕衰。陈师曾即是我的姑祖,以提倡文人画著称。我今天提倡新文人画,一方面说明家学渊源;一方面也是为了和姑祖的观念划一界限,使文人画在新时代具有新的生命。
我生于1938年农历七月初八,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使中国的半壁河山成为沦陷区。我是在逃难的途中呱呱落地的,在苏北的农村中度过了颠沛的襁褓生涯。我最蒙眬的记忆,便是农村的儿童围着我的木窝玩;还记得有一条温驯的大狗,常和我分食手中的饼饵。但待到再进城时,这文学世家已凋零不堪了,原因是家贼发国难财,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剩下的是几间破房和几千册书。那时书是一文不值的,而家贼也不识版本之可贵,所以至今我们幸藏的一些图书便成为珍贵的典籍。我的儿童时代便是在这清贫的知识分子家庭中成长。家中的一切都很简陋。父亲范子愚先生,是一位渊博的学者,善诗文;但绝无治家之术,也不知名利为何物,一生从不愿发表任何诗或文。他真是述而不作的典型。直到晚年,我劝他出一本诗集,老人才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