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有道、大朴、自然,才是人们所应感悟与追逐的无为之境,那惚兮恍兮的物和象,才是大美之所在,那才是无状之状、无物之物、无美之美。宇宙之终极是无,美的极致是无美,这是老子的一以贯之的感悟。举例以说明,美国之拉斯威加斯,世界最大的赌博之城,那儿集天下声色犬马之最,那儿使人类的欲望无限制地膨胀,真可称人类的“贪欲之城”。那灯光之炫目、金钱之耀眼、美女之绮丽、广厦之高矗,足以使所有的人“心发狂”。但结局如何?赌盘的飞转、老虎机的起落,带走了人类所有的善,诱发着人类所有的恶。那儿的艺术又如何?那绚丽斑斓的声光、震耳欲聋的乐舞、香艳裸露的胴体,与艺术的缘分日浅,而与本性的贪婪比邻,与大朴无华的自然绝无关系。人类的小慧智所带来的“大伪”笼罩着一切,你在那里会静下心来看一幅倪云林的画,或听一曲莫扎特的交响乐?人类的小慧智所发明的所有赌博是“大伪”的典型范本和最好的注脚。
于是老子提出应该“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老子?第十九章》)。“素”是“绚”的反面,是洗净铅华,不施采饰;“朴”是但求混沌,而不事雕凿。可见的表象和内在的怀抱,都应是纯净无瑕的,都应是质朴无华的。同时应减少私心和贪欲,那么你才能达到“致虚极,守静笃”的宁静空明的境界(《老子?第十六章》)。
老子的哲学自成一个超然的体系,因此他排除一切在他看来非“常道”的学问,因为那些学问妨碍着对“道”的体悟。而且,从根本上讲是大道废弃才会产生的“大伪”之学,便是仁义之类的东西。只有关门即深山,弃绝一切繁华,“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老子?第二十章》)。人们在登高游春开张筵席,我何孤独,没有任何吉兆等待着我,如尚未笑的婴儿(孩,同“咳”,小儿笑,见《说文?口部》)。又疲惫憔悴,如丧家之犬(儽,颓丧貌,见《白虎通?寿命》“儽儽如丧家之狗”)。(老子?第二十章》“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闷平声m n,愚昧貌)。”人家活得是那样有滋有味,而我却遗世而独立,我真是何等的昏聩;众人都心计明白,而唯我是这般的愚昧。老子说他“澹兮其若海,■兮若无止(王弼注,无所系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老子?第二十章》)。其实我何曾冥顽不灵?看,我的内心像大海的摇动,像风的飘动,自由得很,无羁无绊。我不同于世俗之人,是由于我有着对那“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的道的重视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