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下旬的一个清晨,毛泽东的二弟毛泽民告别迪化(乌鲁木齐的旧称),登上了飞往苏联边境城市阿拉木图的飞机,要去莫斯科学习、治病。这一年毛泽民43岁,进入苏联境内的化名叫周全。据说,当时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个人:
一位是化名李建的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三旅代旅长李天佑将军。他是广西临桂县人,参加过百色起义和中央苏区第三至第五次反“围剿”,后跟随中央红军参加长征。他还是参加过“平型关战役”的一名骁将。长期紧张的战斗生活,使李天佑患上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党中央十分关心他的健康状况,安排他去苏联治疗、休息一段时间。
另一位是被称作“陕北一枝花”的张梅,林彪年轻的妻子。平型关战役后,林彪被误伤,子弹打中了胸部,伤了脊椎神经。他被送到苏联,经过专家的精心医治转危为安,但仍留下不少后遗症,他生活上需要有人照顾。
还有一位,是蔡和森与向警予烈士的儿子蔡博。15岁的蔡博是被中共地下党的同志从湖南双峰县老家接出来,准备去莫斯科国际儿童院学习的。
毛泽民是新疆盛世才政府的财政要员,又是中共领导人毛泽东的弟弟,他持有新疆政府的护照及共产国际执委会总书记季米特洛夫和苏联内务部负责人贝利亚联合签发的通行证。那时,中国共产党与社会主义苏联没有外交关系,去苏联学习、治病的中国同志一般是乘坐苏军的运输车,秘密通过国境,沿途的辛苦不用说,还会遇到不少麻烦。而此行,有毛泽民的特别通行证做“护身符”,他们的旅程就顺利多了。
毛泽民在新疆工作已经一年多了。由于过度劳累,以及西北寒冷的气候,使他多年的胃病、鼻炎、神经衰弱等多种病痛日益严重。出于他的健康需要,党中央决定安排他到苏联治病和学习。1939年2月10日,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任弼时致信共产国际执委会总书记季米特洛夫,请求准予毛泽民赴苏治病。为此,季米特洛夫专门报告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随后,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和共产国际正式批准了中共的这一请求。
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中心,那里诞生了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和斯大林,那里是每一位无产阶级革命者向往的圣地。毛泽民从参加革命的那天起,就一直抱有去苏联学习的强烈愿望。自1923年起,党中央曾6次批准他去苏联学习,除一次被捕、一次被留在新疆工作外,其余4次都因找不到合适的同志接替工作而未能成行。今天,毛泽民终于踏上伟大社会主义苏联的土地,长达16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
初到莫斯科时,毛泽民被安排在莫斯科郊外库其诺区的共产国际党校七部。这里也称中国党校。这是一座被白桦树林包围着的庄园式建筑,环境幽雅、静谧。
第一个闯入毛泽民视线的,是身穿漂亮布拉吉的中共陕甘宁边区妇女部长蔡畅。她飞奔过来,亲热地与毛泽民拥抱。这时,刘亚楼、杨至成、方志纯、张子意、马明方等红军老战友也都围拢过来,与毛泽民和李天佑热烈地握手,嘘寒问暖,打听国内的情况。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彪,见到久别的漂亮妻子张梅,他脸上露出少有的淡淡的笑容。
战友重逢的欢笑声还未散尽,毛泽民就接到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任弼时的紧急指示,要他马上写一份详细的关于新疆情形的报告。
几天后,林彪去共产国际执委会谈话,又给毛泽民带回指示:“随时准备去共产国际汇报新疆的最新情况。”
为什么共产国际如此着急了解新疆的情况?
1939年,整个欧洲大陆弥漫着战争的烟云。莫斯科首脑层最担心德、日两国联手发起进攻,使苏联陷入东西两线同时作战的不利境地。莫斯科和共产国际更加关注中国的抗日战争,也格外关注中国新疆的形势。5月20日晚上,季米特洛夫在共产国际执委会总部召见了中共代表任弼时和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长林彪,与他们一起分析中国战局的走势。季米特洛夫在当天的日记中,写下一行黑体字——谈中国问题!
苏联与中国新疆有长达3000多公里的共同边境。英、日、德帝国都觊觎着这块战略要地。尤其是日本占领中国东三省后,又向西伸展到热河、察哈尔和绥远,正迅速向新疆推进,企图从远东到中亚细亚形成一道威胁苏联东南防线的弧形战略包围圈。
在中国西北,占据最高统治者的宝座新疆军阀盛世才深知,只有打亲苏反帝的旗号,取得苏联的援助,才能巩固自己在新疆的统治。1935年,盛世才在联共党员和进步人士的帮助下,提出“反帝、亲苏、民平(民族平等)、清廉、和平、建设”六大政策,着手恢复经济、改革行政,整理财政、下令禁鸦片、赌博、贪污等不良风气……他的一系列做法迷惑了不少人,也赢得新疆各族各阶层人民的拥护。
在此期间,共产国际曾指示中国共产党重视对新疆的工作。而打通与苏联之间的国际路线,以解决革命根据地的战略依托问题,则成为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战略方针之一。
1937年4月,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陈云和滕代远等人从苏联回到迪化。他们与盛世才达成协议,同意李先念和李卓然率领的西路军左支队余部400多人进入新疆。这支部队对外称“新兵营”。新兵营利用新疆这个安全的大后方,利用苏联军事教官以及盛世才提供的教员、设备等有利条件,开始学习文化和军事技术,为空军、装甲兵、炮兵、汽车兵、无线电通讯培养了近300名军事技术人才。他们后来成为新中国人民空军和特种兵部队的骨干。
这年10月,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在迪化正式建立。中共中央派政治局候补委员邓发(化名方林)出任中共驻新疆代表。实际上,新疆“八办”是中共在新疆的指挥、联络中心,也是延安和莫斯科之间干部往来的中转站。
但是,自1938年夏天,盛世才去过莫斯科后,他对苏联驻迪化总领事、顾问和教官原有的亲近态度却发生了变化。过去,盛世才为一点小事就要跑去与总领事商量。现在,就连他过去最亲信的军事顾问,也不去见面了。新疆形势的微妙变化,不能不引起莫斯科和共产国际的高度关注。而此时,盛世才与中共在新疆的高层领导人之间,也同样产生巨大的隔阂。
怎样才能让共产国际公正、客观地了解目前新疆形势的变化,拿出具体办法,尽快改善中共驻新疆代表与盛世才之间的僵持关系?毛泽民不顾旅途疲劳,白天他坚持和党校的同志们一起上课学习,晚上就在自习室里思考问题,开始准备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