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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隘多疑的盛世才与中共驻新疆代表邓发的恩恩怨怨

革命与爱:毛泽东毛泽民兄弟关系 作者:耘山


盛世才是一个靠政变起家的独裁者,心胸狭獈,生性多疑且阴险狡诈,施展权谋玩弄权术是家常便饭。

1937年12月,自中共在新疆建立八路军办事处后,根据盛世才向莫斯科和共产国际的请求,中共首先派出二三十名德才兼备的干部,进入新疆文化教育、军事、民运、财政等机关。他们都是经过长期革命斗争考验的党的负责干部。如,原红军大学政治部主任徐梦秋(化名孟一鸣)担任教育厅长;原红九军团政治部主任黄火青(化名黄民孚)担任新疆民众反帝联合会副委员长;红三十军宣传部部长汪小川(化名汪哮春)任《新疆日报》副社长;留学海外归来的原中共东京支部的支部书记林基路新疆学院教务长;原中华苏维埃国家银行行长毛泽民主持新疆财政厅工作。随后又陆续有一批中共党员进入新疆工作。在中共代表邓发的领导和苏联同志的帮助下,中共在新人员坚决执行党的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艰苦工作,他们所领导的各部门在工作上都取得相当的成功。

特别是在财政金融方面,因为新疆历年的反动官僚统治,昏庸无能,腐败盛行。盛世才上台的4年间,借外债600余万美元,滥发省票达360亿两(新疆省票,5000两省票折合1元法币——本书作者注),新疆财政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严重威胁到盛世才的统治。毛泽民主持新疆财政厅工作后,以“另起炉灶”的大手笔,将封建垄断的官办银行改组为官商合办的商业银行,废除旧省票,发行新的大洋券,使新疆财政收入迅速好转,顺利渡过金融危机。

然而,在1938年9月新疆第三次全疆各族人民代表大会后,盛世才眼中的这些帮助新疆工作的“功臣”,转而成了矛盾和摩擦的制造者,不仅记过、扣薪,有的还被调离岗位,发配到边远地区去工作。中共在新疆的统战工作出现了阴云。

在“三全大会”召开之前,黄火青主持修改反帝会章程。在反帝会宗旨一条中,他写入了“依照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三民主义”的字样。当时,盛世才正在莫斯科,无法征得他的同意,他回来后又没及时送给他过目就印发了。对此盛世才心里很不舒服,认为共产党有意在捣他的鬼。几个月后,黄火青被调到阿克苏地区任行政长。

“三全大会”开幕时,新疆学院的学生印刷了一本革命歌集,赠送给全体与会代表,很受大家欢迎。歌集的封面上依次印有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朱德和盛世才的头像,盛世才被排在最后。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盛世才认为,这是共产党故意在群众中降低他的地位。他勒令马上收回全部歌集。“三全大会”闭幕后,代表们已返回全疆各地,要在天山南北收回全部歌集谈何容易?!这更使盛世才怀疑是共产党故意所为。他给新疆教育厅长兼新疆学院院长徐梦秋以“申斥”处分,并颁布训令,给新疆学院教务长林基路记大过一次,罚薪一个月,随后,又将林基路下放到库车县和乌什县任职。

因《新疆日报》编辑人员疏忽,发稿时,将盛督办的“辦”字错写成“辯”字,校对人员也没校出错误。再加上政府处罚了一批参加赌博的公务员,内有盛世才在督署办公厅的心腹。报社副社长汪小川写了一篇社论,赞扬政府处置参加赌博的公务员。联系前后两件事,盛世才猜疑报纸是在借此讥笑他,就对汪小川和那位校对人员分别给予记大过一次、罚薪一个月的处分。

1939年2月间,毛泽民害了一场大病,正请病假在外面休养。财政厅档案室却因烤暖炉起火,烧了两间房子和全部卷宗。为此,毛泽民背上记大过一次,罚薪一个月的处分。然而,起火的原因很蹊跷,有人说是反革命有意纵火。盛世才却欲盖弥彰地说,正因为案情发生在毛泽民已请假不负责任的时期,所以给他的处分比较轻。

一个个矛盾冲突,如同一根根导火索,在独裁者盛世才狭隘的胸膛中迅速点燃。“三全大会”之后,他再也憋不住了,于是,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中共驻新疆代表邓发一个人身上,大有不共戴天之势。

何以盛世才有如此突变?个中的缘由,还要从1938年夏季盛世才的莫斯科之行说起。

1938年8月,盛世才以就医为名,秘密前往莫斯科。自盛世才与中共建立统战关系后,新疆全区在中共干部的帮助下,政局稳定,经济迅速发展,财政收入大大增加。盛世才沾沾自喜,感到此时自己手中已经有了政治资本,可以向莫斯科讨价还价了。

为了在斯大林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行前盛世才特意请邓发到督办府商谈。他表情谦恭地请教说:“我到莫斯科后,在与各方面接洽时,应该注意哪些事情?需要事先做哪些准备工作呢?”

邓发非常诚恳地告诉他:“凡事都用笔记起来。”还推心置腹地对他说:“对苏联顾问和教官,好的地方要说,他们的缺点和不足也可以说,甚至苏联驻迪化总领事的缺点也可以谈。”

这种布尔什维克式的坦诚相见的老实话,对于内心狭隘阴暗的盛世才来说,反倒引得他满腹狐疑。他认为,自己是去苏联观光的,不是去说人家坏话的。他认为邓发另有企图。

盛世才怀揣梦想,兴冲冲地来到莫斯科。可他提出的几项要求,都被斯大林一一拒绝了。一个月后,他败兴而归。他认定是因为邓发在后面捣鬼。

紧接着,新疆“三全大会”召开了,莅会的百分之九十的高层领导人都是中共党员。其实,这个高层领导人名单,是盛世才本人拟定的。而大会的成功,又使与会代表对在新共产党人有了极大的好感和更深刻的印象。但这使盛世才更加气急败坏。他认为自己是在替共产党创造机会,争取了群众。他把在新共产党人艰苦忠诚地帮助他的工作,看做是企图夺取新疆政权。

于是乎,盛世才想尽各种办法,要在职权上限制、政治上打击,竭力削弱在新共产党人在群众中的影响。他还学蒋介石的伎俩,重用那些曾被他抛弃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对共产党心怀不满的旧部下,来给共产党干部找碴儿,有意制造摩擦。

1939年5月,盛世才首先改组反帝会,将反帝会副委员长黄火青调到边远的阿克苏地区担任行政长。一些担任部长或科长的很尽职的共产党员,被调到人口稀少、几乎全无汉人的边境小县去任职,使英雄无用武之地。一些思想进步、与共产党人较为接近的党外干部也受到打击或撤换。

然而此时,毕竟盛世才的羽翼尚未丰满,尽管他采取了一系列自掘坟墓的愚蠢政策,可是,面对英帝国主义在南疆策划的军事叛乱,日本帝国主义指使大批镇西哈萨克族民众越境逃亡,特别是国际帝国主义和国民党顽固派两下威逼的窘境,让他还不敢公开与苏联和中共反目。正因如此,盛世才便将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到邓发的身上。

“三全大会”两个月后,盛世才借口找毛泽民谈其他事情,把他请到督办府,实际是发泄对邓发的不满。他说:“你也看出,我近来的态度较之过去有些不同,实际上是由于方林引起的,他对我不诚实。我原来认为他是一个极好的朋友,他却有意跟我耍把戏。要我将你们和顾问、教官的缺点报告给斯大林先生,使我同苏联、同中共的关系出现裂痕,这是方林的阴谋。”盛世才又将修改反帝会章程的事,以及歌集上领袖头像排列顺序的事,喋喋不休地唠叨了两三个小时。他一再纠缠说:“这些事情虽然是别人的过错,我就不相信方林没有看过章程,以往我和你们写的文章都要送给他看。”

毛泽民耐心地向盛世才解释说:“反帝会章程方林同志确实没有看过;歌集是偶然发生的闪失;告诉斯大林我们的某些缺点,更是表示督办诚恳地信用这些人。我们的工作存在缺点在所难免。方林同志是中共高层领导人之一,是工人出身的好同志,绝不会有个人野心。”对于毛泽民的解释,盛世才很不满意。

1939年5月,就在毛泽民出发去苏联养病前的一个晚上,盛世才又约他去谈话。作为道别,毛泽民首先向盛世才汇报了自己来新疆主持财政厅工作15个月以来的情况。遵照盛世才的指示,他拟订出1939年度的预算计划和1940—1942年新疆经济发展新的三年计划。

对于毛泽民在新疆的工作和建树,盛世才表示满意。他对毛泽民说:“我对你们是很信用的,你这次去养病只能去4个月,必须回来执行你所拟订的计划,帮助新疆建设。你这次去苏联,实属不得已,待养好病后,必须回来,不能在那里求学,这是我同意你去养病所必须告诉你的条件。”

说到这里,盛世才把话题一转,又开始恶毒地攻击起邓发来。除了老调重弹外,他又开始挑拨离间。盛世才知道毛泽民是湖南人,所以不怀好意地指责邓发有意排挤湖南人,他说:“周小舟是毛主席介绍来任八路军联络员的,方林说他不行,把他送回去,因为周小舟是湖南人。”

“后来‘一只手’来迪化,明明在他要去莫斯科的前一天晚上,毛主席来电,要留他在新疆担任中央代表,可方林硬是将他送走,还推脱说,他看到毛主席的电报已经迟了。这也是排斥湖南人。”盛世才说到的“一只手”,是指八路军第一二九师政治部副主任蔡树藩。在中央苏区第三次反“围剿”作战中,蔡树藩不幸负伤,被截去左臂。其实,蔡树藩是湖北汉阳人。盛世才借“湖南人”说事,有意无事生非。

盛世才还补充说:“我这里有延安发来的电报,具体日子可以查!”接着,他又说:“我要方林将新兵营的李卓然调出来工作,他不肯,因为李卓然是你们湖南人。”

“王明先生回国后,方林认为国际代表一定是他,后来毛主席派任弼时去了,因任弼时也是你们湖南人,方林的脸色都不像从前了。”

喋喋不休地说着,盛世才又抬出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长林彪。他告诉毛泽民:“林彪先生路过此地去苏联养伤时,我曾想将今天所谈的这些问题都告诉林彪先生。但林彪先生两次来见我,方林都跟在他身边,我无法开口,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和你谈一谈。”

盛世才还说:“方林过去在保卫局工作,很看重权力。我认为他有个人野心,想在新疆夺权。”

盛世才随后又突然转怒为喜。他用手捂着,在毛泽民耳边悄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毛主席给我写过好几封信,明天我送给你看。一看你就知道他对我是如何有诚意了。我对你们整个中共,尤其是毛主席是很信任的,我要将方林的这些材料搜集起来,将来见到毛主席的时候,一定要向他详细说明。”

毛泽民走出督办府,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天刚亮,盛世才又来电话要毛泽民去督办府,说是还有话要谈。原来,盛世才真的找出了毛泽东写给他的几封亲笔信,一定要当面拿给毛泽民看。

盛世才手里,的确有毛主席给他的4封信,保存得很好。毛泽民默默浏览着信中的内容,不等开口,盛世才就说开了:“你看毛主席对我多诚恳,他花了那么宝贵的时间给我写信。等我见到毛主席时,一定要将昨天我们所谈的问题,系统地谈清楚。因为我对中共和毛主席十分相信。我昨天告诉你方林的阴谋,这与中共无关,不过是个别人的问题。以前,苏联驻新疆的领事也有个别不好的,苏联政府声明,那是个别人的问题,绝不是苏联政府的本意。”

盛世才表现出很得意的样子,把那些侮辱邓发的话又重复说了好几遍。为了顾全统战关系,毛泽民只得强压怒火,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方林同志绝不会对新疆有野心,其他同志更是在督办的领导下来新疆帮助工作的。我们在工作中发生某些缺点是不可避免的,还请督办予以原谅!”

直到毛泽民劝说盛世才,可以直接给毛主席写信,倾诉自己的想法,并表示到莫斯科后,把这些情况向任弼时同志汇报时,盛世才才罢休,他们的谈话才真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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