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科里的同事邀李奇一起去看李主任。李主任在医院里输了几天的液，病是好得差不多了，身体却被这场病搞得很虚弱，已经回家静养去了。

李奇想了想，还是随着大家一起去了：他不想被大家视作无情无义之徒。在路上，大家谈着李主任这次的所作所为，虽然是为了在领导面前“挣表现”，但的确很辛苦、的确是“功不可没”——那个被他抢救过来的病人的家属，还送了一面锦旗给他，感谢他的“仁心仁术”呢！哪知道最后弄巧成拙，给别人占了便宜？

以此为基点，大家又不断忆起了老头儿身上的优点：过硬的技术，良好的医德；待人嘛——只要你不会影响他的主任宝座，他绝不会把你怎么着；尤其在经济上，他是一个挺大方的领导……

回忆起他的这些优点，大家都有一些感慨，很快又把这感慨蔓延到了武主任身上。因为前面是对李主任的肯定，武主任是李主任的对头，对他就是质疑和否定了：别看他以前不错，如果当了官，天知道会怎样！你看他现在只是个“代主任”，就天天拉着脸训人了！

看着科里的年轻人都来看望自己，李主任的鼻子像吸入了醋，有些酸；看着武主任没有一起来，李主任的心像被割了一下，有些疼。疼过之后，他在心里愤怒地骂了一句：简直就是忘恩负义——我好歹也是你的上级，曾经照顾过你嘛！

在李主任看来，他既然曾经做过武主任的上级，就可以算作“照顾”过他——就像为人父母或是兄长，就一定关怀过自己的儿子或是兄弟一样。既然我曾经照顾过你，而你今天又没有来——你就是忘恩负义了！

当然，如果今天武主任跟着大家一起来了，李主任也会在心里骂上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主任看见李奇，感慨可谓最多。为了让武主任少出风头，他给了李奇很多学习和表现的机会，让他在这两年进步很快，如果有机会出去进修一下，回来就能独当一面。

但他这么提携他，他会感激他吗？尤其是他这样一病，医院里多半会因他“身体欠佳”撤了他的职。武主任接任后，肯定会倚仗李奇——这不成了自己种树别人乘凉？

大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向李主任告辞，李主任微笑着挽留大家吃了晚饭再走。大家纷纷说：“不了不了，李主任您好好休息！”李主任就不再勉强了。

李奇也跟着大家准备出门，李主任喊住了他：“李奇你干吗慌着走——我还有点重要的事情和你谈呢！”李奇看了一眼李主任，又看了一眼正在出门的同事——他们也正好把目光投向他。大家的目光一碰，很快触电般地弹开。

大家走了，李奇留了下来。李主任招呼李奇过去靠着他坐下。李奇以为他要和自己谈进修的事儿，心里挺激动，把身体倾向他，小心地带着期待问：“李主任，是什么事儿？”

李主任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好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聊聊天——和老婆出去玩得怎样？”

6

李奇出门的时候，已经七点过了。李主任拉住他谈了一个多小时的闲天。李奇以为他要和他说进修的事儿，哪知道他只是兴致勃勃地谈着他的“当年”，完全不管李奇的“现在”。

好几次，李奇都想开口问问李主任他进修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看着李主任正沉浸在自己当年的辉煌里，脸上一副悠然回味无限陶醉的神情，李奇又不忍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