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弹只曲子吧，我没听过的。”

安明想了想，在钢琴前坐了下来，手指轻搭在琴键上。

宛如一缕月光冉冉升起，低沉的钢琴声在宁静和孤独中回响着，在这样的月光下，诗人在独自徘徊，吟唱美丽而伤感的恋歌。

欢颜先是闭上双眼，认真倾听他的琴声。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套，轻柔地滑下舞池，随着琴声漫舞。

她的舞姿柔和而轻盈，像含苞的藤蔓，依着墙壁缓缓攀上，然后开出绚烂的白色花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越来越多的客人上了二楼。他们并不喧哗，而是默默地找地方坐下，静静欣赏这美妙的琴声和舞蹈。

琴声和舞蹈一样是过程，它们既不是一个瞬间，也不会处于停滞状态，它们是婴儿的脉搏，是情人的呼吸，是夜色中潮水的起伏，是秋风拂过麦田时的金黄波浪。舞蹈是视觉的音乐，而琴声则中总是隐藏着动作、姿势和舞蹈般的韵律。它们是分割开的，却又是相依相偎的，是彼此的知情者。它们从未真正在一起过，却又从不曾分开，永远隔着最美的距离，彼此相望，彼此守护。

一曲终了，昏暗中一片寂静，只余下场中那个绰约的剪影。

灯光大亮，热烈的掌声也随之而起。每个人都为了在这战火延绵的日子中欣赏到如此美丽的琴声和舞蹈而感怀。

掌声中，安明抬起头，欢颜放下一笑，回到他身边。

“很美。”安明由衷地称赞道。

“我说了，只有在你的琴声中才有灵感。”

安明微笑，小指微不可觉地动了动。

“想喝咖啡了？”

“你怎么知道？”安明讶然。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习惯，每次你翘拇指就是犯困，想打哈欠，而小指一动，就是想喝咖啡了。”说着，欢颜头一偏，调皮地说：“现在你还想说，我们之间的默契只属于音乐和舞蹈吗？”

正当安明不知说什么好时，一个洋人却挥舞着手中的雪茄，一脸兴奋地走了过来，一边大声叫着：“安！真是太棒了！Merveilleux！（法：精彩）”

“承蒙夸奖，弗朗茨领事。”安明微微欠了欠身。来人正是法国领事，一个半桶水的钢琴迷，也是安明狂热的支持者。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弗朗茨好了，我的朋友。”弗朗茨不理会安明的尴尬，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像往常一样，开始挥舞双手，滔滔不绝地夸奖他的琴声：“今晚这首夜曲太迷人了！简直就像肖邦本人亲自演奏的一样。安，你就是肖邦重生！你不应该呆在这里！你不属于这儿，安，这样的琴声不属于这儿，而应该属于巴黎，属于维也纳，属于金色音乐厅！”

“弗朗茨夫人没来吗？”安明急忙岔开话题。一般来说，客人是不会带妻子来跳舞的，因为那会被别人错认为舞女。不过有身份的人常常自携女伴去三楼的月光小舞池跳，就像弗朗茨，他和妻子都是舞迷，也是仙乐门的常客。

“她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没能听到你的演出，她一定很难过，Malheureusement（法：令人遗憾）……”弗朗茨夸张地耸了耸肩。

“弗朗茨，安明的钢琴真像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吗？”欢颜认真地问。

“bien s?r！（法：当然），这毫无疑问！”弗朗茨坚定地挥了一下手，“他就是当代的肖邦！我们法国的那位天才一样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