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我把女儿塞到床上。
卡拉睡觉时从不给我添麻烦。我们已经养成了非常不错的习惯。我读书给她听。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所有的育儿杂志都让我这样做,而是因为她喜欢听我读书。但这从来不能让她入睡。我每天晚上都读,但她甚至一次也没进入过浅睡状态。而我有时却读得快睡着了。有些书糟糕透了。我干脆就在她床上睡着了。她让我睡。
她总是贪婪地让我读书给她听,我简直无法满足她的要求,因此开始买有声图书。我先读一会儿,然后她可以听磁带的一面——通常四十五分钟——然后便闭上眼睛睡觉了。卡拉理解并喜欢这条规则。
现在,我正在给她读罗尔德?达尔(Roald Dahl)的书。她的眼睛大睁着。去年,我带她去看舞台版的《狮子王》时,给她买了一个贵得吓人的丁满(Timon,《狮子王》中的角色——译者注)玩偶。她总是把它紧紧夹在右胳膊弯里。丁满也是个很热切的听众。
读完之后,我在卡拉脸上吻了一下。她闻上午像个刚洗完澡的婴儿。“晚安,爸爸,”她说。
“晚安,小南瓜。”
这就是小孩子。一会儿像个情绪恶劣的美狄亚(希腊神话中科尔喀斯国王之女,以巫术著称——译者注),一会儿又像被上帝亲吻过的天使。
我关上录音机,关掉灯,向我的家庭办公室走去,打开电脑。这台电脑与我的工作电脑是联网的。我打开夏米克?约翰逊被*案的档案,开始沉思起来。
卡尔和吉姆。
我的受害者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会受陪审团同情的人。夏米克十六岁,有个非婚生的孩子,曾因教唆罪被捕过两次,因私藏大麻而被捕过一次。她是聚会上的*舞演员。是的,这是对*舞女的委婉称呼。人们会纳闷,她在那个聚会上做什么。但这种情况不会让我灰心丧气,只会让我更努力地战斗,并非由于我在乎政治上的正确性,而是由于我支持——非常支持——正义。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夏米克是个金发碧眼的学生理事会副主席,来自排斥黑人的利文斯顿,而那些男孩子是黑人,可能情况会有所不同。
夏米克是一个人,不应该受到巴里?马兰兹和爱德华?詹雷特的侮辱。
我一定要让他们罪有应得。
我又将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从刚立案的时候开始。兄弟会会所是座豪宅,前面有大理石圆柱,刻着希腊字母。房子刚刚油漆过,还新铺了地毯。我查了电话记录。非常多,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私人专线,更不用说手机通话、短信、电子邮件和黑莓手机中的信息了。缪斯的一个调查官已经反向追踪了从那天晚上起打出的每一个电话。有一百多个,但都没什么特别的。其它都是普通帐单——电费、水费、在当地一个酒水店的购物费、门卫费、有线电视费、在线服务费、Netflix公司的影像租赁费、网上订购的比萨饼费用等。
别着急。
我思考着,又想到了受害人的陈述——我不想再去看一遍。陈述说得相当具体,读起来都让人恶心。那两个男孩让夏米尔做各种事情,摆出各种姿势,而且他们一直都在说话。但其中有些东西,他们拖动摆弄她的方式……
电话响了。是洛伦?缪斯打来的。
“有好消息?”我问。
“除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个说法的确不假。”
“可它不是真的。”
“该死。”
“你那边有收获吗?”她问。
卡尔和吉姆。我究竟没看到什么呢?它就在面前,触手可及。你知道那种感觉,你知道那东西就在那里,就像情景喜剧《裙路口》(Petticoat Junction)中那条狗的名字,或者T先生在《洛基III》(Rocky III)中扮演的那个拳击手的名字一样。仿佛触手可及,但你就是想不出来。
卡尔和吉姆。
答案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但隐藏起来了,好像就藏在大脑的一角。但是,如果我不继续战斗,直到抓住那个龟孙子,将他绳之以法,那我就真该死。
“暂时没有,”我说,“但我们继续努力吧。”
第二天一早,约克警探就坐在佩雷斯夫妇面前了。
“感谢你们到这里来,”他说。
二十年前,佩雷斯太太曾在夏令营的洗衣房工作过,但悲剧发生后,我只见过她一次。遇难者家属碰过一次面。就在距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华丽律师事务所里,富裕的格林一家、更有钱的比林厄姆一家、贫穷的科普兰一家和更穷的佩雷斯一家都到场了。四家人已经共同起诉营地的主人。佩雷斯一家人那天几乎没说什么话。他们只是坐在那里听,让其他人大叫大嚷,站在前头。我记得佩雷斯太太一直把手袋放在大腿上,双手紧紧抓住手袋。现在,她把手袋放在桌子上了,但两只手仍然紧紧抓着手袋。
他们在一间审讯室里。在约克警探的建议之下,我从一面单向透视玻璃后面观察着他们。他还暂时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也情有可原。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佩雷斯太太问。
佩雷斯体格魁伟,有衣领扣的衬衫小了一号,紧紧箍在他肚子上,扣子似乎随时有崩掉的危险。
“这不太好说。”约克警探瞥了一眼单向玻璃,又把目光移开了,我知道,他是想征询我的意见。“所以,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佩雷斯先生的眼睛眯了起来。佩雷斯太太更紧地抓住手袋。我不禁想到那或许就是十五年前那个手袋。这样的时候,我还会想到这样的问题,真是奇怪。
“昨天,曼哈顿的华盛顿高地区发生了一起谋杀案,”约克说,“我们在157大街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发现了尸体。”
我一直盯着他们的脸。佩雷斯夫妇脸上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死者是男性,年龄好像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高米,体重77公斤。”约克警探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了一种职业节奏。“死者用的是化名。因此,我们难以辨认他的身份。”
约克停下来。这是一种典型的技巧。看看他们是否会说什么。佩雷斯先生说话了:“我不明白,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佩雷斯太太斜眼看着丈夫,但她身体的其他部分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