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婷在我的左手边,手指停在勺柄上,目光却不在食物,而在对面的男人:
“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再说吧。”
“有没有想过去那边发展?”
齐享看上去,是笑了一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毕竟……也许,你们……还有机会……”
我从来没听过骆主席说话这样吞吐,这样犹疑。
“别说了。”对方语调很淡,截断她,“都过去了。”
一时,席间很静。
“对了齐师兄,我上次去看你的模拟庭审。”我抬头说,“非常棒。”
他转眼看看我说:“谢谢。”
“我去之前以为没看头,我当没人愿意当辩护人。”
“为什么?”
“他是杀妻狂。”
“哪个法庭宣判的?”
“公论嘛,律师的妻子,肯定从此也特别没有安全感。”
齐享微微笑起来:“你大几?”
“大一。”
他点点头:“你转系还来得及。”
“……为什么?”
“以你的逻辑来说,世上刑事案的律师都是罪犯,民事案的律师身边也一定诸多麻烦。你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噎这么厉害过:“那如果是现实里,你也会为他辩护了?”
“看情况。”
“比如?”
“比如说公诉人是你。”他看着我道。没等我们问原因,他低头舀馄饨,一边慢悠悠接着说,“因为胜率会很高。”
要不是骆婷拉我一把,我不一定能说出什么来,师兄有什么了不起,前学生会长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随便鄙视别人的专业能力?
我起身,去洗手间。
“齐享。”骆婷的声音落在身后,“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饭后服务员过来结账,我们三个都拿出钱包。骆婷对我瞪眼:“收起来。”
然而齐享按住她拿钞票的手,低声道:“我来。”
拍拍衣服站起来,刚走了两步,我听见齐享的声音:
“这是你们谁的?”
我和骆婷回头,他正俯身,拾起我座椅上一个淡蓝色的小物件。它有着长长的红丝线,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待在我包中一个小口袋里。
我想到售货女孩的话,立刻尖叫一声:“别碰!”
然而晚了,他已经拿在手里,小巧的绸符在他漂亮的手指间,丝线耷拉下来,听天由命的样子。
他直起身,把它递给我:“你的?”
我瞪着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不是特别迷信的人,但这一刻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感觉——那个允诺,上天借他的手收回去,拒绝我痴心妄想。
我一时非常非常沮丧,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齐享看我没有动静,随手把它放到桌上,便要离开。
“等等。”我咬牙,说,“你扔掉吧,多谢了。”
我只能这样来表达我的愤懑。我的情绪全被冰封在那个念头上,世界一刹那褪了光——可我还怨不得他,怨了怕一语成谶。
我明白这样多少不讲道理,但眼前这个男人,此时拥有我从未有过的讨厌。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开。
我回到寝室,再次被阿姨严重警告,我认得你,你不是第一次晚归了,下次我真往系里报了。
我累得一点辩解的心力都没有了,好吧,好吧。
爬楼梯的时候她还在我身后说,现在的小孩子——句尾拖得意味深长。今天是个人就给我找不痛快。
我在走廊就看见苏玛搬个凳子坐在灯光底下,这孩子一向再认真,也没必要坐这儿受冻。我说:“你怎么在这?”
她翻翻眼睛,语气活像修女谈论娼妓:“里头,吵死了。”
“曾小白又干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