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我也沉默,我们在十二月的寒风里面面相觑,我觉得难过,又无能为力:“算了端端,不喜欢吃个饭总可以,进来吧。”
我转身走了两步,她跟在身后,捞我的胳膊,怯怯的:“庄凝,庄凝。”
我立刻心软了,停下来,她抱着我的手臂,额头磕在我肩膀上,喃喃说:“对不起啊,庄凝,真对不起。”
“嘿。”我拍她的背,“没事儿,不喜欢就算了,真的。咱是新社会,不包办,啊?”
“我大概是中邪了。”她不理我讲的,自顾自说,“我中邪了。我怎么会这么坏,庄凝,我怎么会对你那么坏。”
她一遍一遍重复,声音苦恼。
我们回到席间,菜已经上的差不多,卓和再也不提让谢端喝酒,还主动给她倒果汁。我看看沈思博,他神色如常,对我微微笑一笑。
这顿饭后来吃的不错,卓和没表现出丝毫的受挫,谢端也渐渐恢复常态,神情不僵了,又是我那个温和腼腆的小姑娘了。
一直到吃了一半的时候,邻桌突然爆发出一声锐喊。
我夹菜,一边往旁边看,这一看惊吓可了不得,只见火苗腾起来小两尺高,连接煤气罐的整条皮管子都着了,一桌人大呼小叫,一位同志哗啦推开靠椅,就地卧倒。
我还在愣神呢,被沈思博一把提溜起来:“快!快出去!”
整一间大厅,上百号人,这时海浪一样由近及远地起来朝这边望,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已经从位子上跑开。我起身时差点被椅子绊倒,谢端使劲攥住我的手,她手上一层冷汗。
我们跑到大门外,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凉空气薄荷一样让人一振。
沈思博脱下外套拿在手里,松开领口纽扣,我看他,然后视线转向谢端。
她抓着自己的衣襟,喘,抬头看沈思博。
我心里突然轻微一声,咯噔。
那晚上没出什么大事。
火锅店老板在事态不可收拾之前,英勇地冲过去把煤气给拧上了。但谁也不愿再进去,老板一个个鞠躬作揖,照样有不少不肯付账还让他陪精神损失的食客,但沈思博没多说就把账给结了,他向来这样,不愿任何人不痛快。
我们出来,才发现没地方可去,平安夜,到处都那样满。装得下我,装不下我突如其来的一脑子心思。
是啊,我觉得我马上就要为自己这么荒唐而笑出声来,但是没有。我只是手抄在口袋里,满怀狐疑地落在后面看她和他。
你看,她又挨他近了,她故意不看他,她不知为什么盯着路边恋人发怔,还有,她先前的不快活。我越回忆越琢磨就越当回事。
谢端蓦地回头,对我笑:“庄凝,你怎么走慢啦?”
她这么漂亮,我停下脚步,突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它在尖牙利齿地啃我。
我说:“嗯。”
然后我上前,到他们中间,伸手挽住沈思博的胳膊。他被我的动作弄得一怔,却也没有抽开。过了一会我又开口:“思博,我要这个。”
我指的是此刻在天桥下,小摊上出售的各色假首饰。他看看我:“好啊,挑一个吧。”
我随手拿了一串紫色丝线相连的玻璃珠,五块钱。沈思博付过钱,把它递给我。
我伸手腕过去:“你给我戴上。”
沈思博可能多少有点奇怪,但他还是耐心地把珠串绕在我腕上,找到小搭环串进扣里。卓和在旁边很嗲地说:“思博,我也要!”
我顾不上搭理他,我正几乎称得上心惊肉跳地,在留意谢端。
端端,我一直招你呢,你的心可千万不要给你这个机会,上我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