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这种课,放眼望去,都是歪倒一片的盛况,就着春光小睡。但眼下并不是。
女讲师三十岁左右,我曾经听过她一个关于“诗性与梦境”的小型讲座,那叫一个激情洋溢,萨福附体似的。她教我们写这些注水猪肉以完成教学任务也挺不容易,诗大概不能让谁安身立命。
她正关掉DVD,笑眯眯地对我们说:“大家来谈谈对《鸳梦重温》这部电影有什么看法。”
被叫到的同学说:“太俗,但是好看。”
“《长别离》呢?”
这两个都是讲失忆的电影,前者欢喜,后者惆怅——女人苦等回战场的爱人,强求男人记忆复苏,男人觉得她陌生而且恐怖,挣脱开逃走,最终她无奈地看着他背影离开。
……
“好,请同学们周一前按课本要求交一份文件稿到我的邮箱,长短不限,抄的也行,但请把格式对齐。”下课前她对我们交代,“我也要交作业给学校,大家请给我面子。”
“相比我更喜欢后者,残缺美。”她讲完收拾东西,拿碟片在手里自己又动了感慨,“他人一直都在你身边,但其实已经永远回不来。”
放学铃这时响了。
我正要站起来,猛地被这句话刹住,隔着人群盯着他,突然不会动了。心酸得厉害,眼底发热。
沈思博一直都在我身边,可我拥有过他吗?我懂得过他的心思吗?有一天他要离开了,我怎么让他回来?
到了下午,我还闷闷地想着那句,一直在身边,却永远回不来这句话。
结果下了公车我就迷路了,那家BAR在陵河旁边,具体位置,射天狼同志告诉我,一找就找得到。回头见到他我要跟他说,他一个法律工作者,说话如此不靠谱,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还是陵城人呢,陵河这附近,有多少香艳的传说,就有多少曲折的偏街,小巷,旮旯,这是一条满怀心事的脂粉河。
我这边来得不多,沿着河绕了两圈,最后着急了逮着个人就问:“请问您知道‘小乱’吧在哪儿吗?”
对方大惊失色,嘀咕一串,我一看,外国“银”。
正着急我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我很粗鲁地对着它:“喂!”
对方顿了两秒:“加图?”
声音听上去略略意外,意外是正常反应,程度轻是因为他收得拢。
“对,对。是我。我是个女的。”
“我知道。”他那边不动声色,“听出来了。”
“你是——射天狼?”
“不,我出来接你。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我四面看,一边用手扇风,“我旁边有一个照相的,一个抱小孩的,一个——”
人真多啊,我眼都花了。
“停。”他打断我,“我看见你了。”
“啊?”我还在左右顾盼呢。
他的尾音终于流露出一点点真正奇怪和有趣的情绪:“是你。”
什么话。
我回头的一瞬间,就看见了他。
陵河最窄的地方不过七八米,他就站在正七八米外,宽肩细腰,线条分明的脸,硬朗的五官。
“齐,齐师兄?”我惊讶得,只会说这一个词。
“你走错了。”他在电话里说。
“怎么办。”
“前面有桥,你过来。”
我拿着手机,想到了挺久之前,对他态度莫名的唐突,一时间有些赧然。十九岁半的我觉得十八岁的我实在太冒失太年轻,我都替她不好意思。
“最近怎么样?”我问。
“还行。”他声音特别稳,不紧也不慢,“你呢?”
我们隔着一条河,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垂柳的倒影在水中轻轻摆,画舫上有流苏飘动。阳光在两岸都热烈而斑驳。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