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
他绕过卖风筝的小铺,我扫开长斜的柳条,他迁就我的步子,我迁就他的步子。那座桥怎么走都走不到。
“骆婷过得不错,在上海。”我又说。
“嗯。”
“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偶尔。”
“……我早该想到,QX,呵呵。”
“那么你。”他缓缓地说,“一定要摧毁迦太基?”
他也知道这句。我笑起来:“是呀,一定要摧毁迦太基。”
在论坛上聊过大半年,今天才跟他们的真人对上号。
射天狼样子非常斯文,跟网上喳喳歪歪的性格判若两人,律政之王是个酷似多拉A梦的胖子,笑嘻嘻,不起眼。
此外在座还有几位,男男女女,我都多少聊过几句。这是个小范围活动的圈子,不定期碰头,不断有人加入,不断有人离开,核心就那么几个,论坛创始初期就玩在一块儿,看得出来,彼此随意又很有默契。
这个版的版主傅辉负责挨个向我介绍,他是小团体里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六七,在区法院工作。到齐享时他对我说:“你们认识了吧?这位齐检,也正好那个点到,就让他去接你——不过如果事先知道加图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他们这群人无聊劲儿上来是这么互相称呼的——律所的称“X主任”,公司的称“X经理”,法院的称“X大法官”,依此类推。
初一听真让我吓一跳,混得如此之好?
稍后明白了,这也就纯属入社会不久的年轻人们没事逗自己玩。
我时常在小说里读到,二十几岁无所不能的大律师,二十几岁遇佛杀佛的检察官,个个都活像是法律女神忒密斯嫡生。
但这在实际运行过程中,恐怕基本上属于是比在家躺着无故被球形闪电劈中,稍微高上那么一点点的小概率事件。且不说司考未必刚毕业就能PASS,即使从业证到手,大街上照样一把一把找不到案源的年轻律师,法院检察院那样按资排辈的地方,三十岁能混个助理官,就已经是制度给你的偌大面子。
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职业,内里未必如何风光逼人。不乏困则思变者,不同的是有底线的换职业,没底线的换心肠,如是而已。
在座一个姓孙的师姐,就彻底告别专业出身,目前做保险,收入也还不错,不过后来我注意到在周围人对最新改革的法规侃侃而谈时,她神情往往会有些微怅然。
眼下我跟他们还刚刚认识,不大放得开,我一本正经地说:“很高兴认识各位。”说完心想这话傻得够可以的。
这时候齐享起身,说:“我去拿牌,你们想好玩什么。”
“庄凝会打什么牌?”律政之王胖子问我,“今天就着你。”
“我什么都会。”
另一人说:“怎么打,十来个呢,不如去唱K。”
斯文人射天狼反驳:“去了听你个人演唱会?不去。”
我渐渐放松下来,你看,这些人跟我闻道有先后,但是他们也打牌,也唱K,有时候也要为玩什么犯难。
白师姐提议道,要不玩杀人吧。
大概到二○○四年以后,这个游戏已经变得非常普遍,我上班以后有一次私人聚会,有人提议饭后杀一把,马上有人跟道,这么老土?多少年前的了。
没多少年前。那会儿才刚刚流行开来。
人不够多,我们从最简单的单杀手开始玩,这么一个考验口才和判断能力的东西,在座各位都是不会则已,一学就玩得很精。
一玩起来人就放开了,我也忘了面前是业界前辈,分析、辩驳,该吵就吵,激动时拍桌子赌咒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