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忽视精确(5)

中国人气质 作者:(美)明恩溥


学习中文的人,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就是怎样为本人寻找一个满意的措辞,以表示身份。中国人的整个思维方式,建立在一系列与我们的习惯相违的假定上,他们往往错误地理解西方人渴求准确无误地弄清一切事物的热望。中国人不知道本村有多少人家,而且不打算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了解这个数目呢?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难解的迷。有“几百家”、“好几百家”,或者“没几家”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准确数字,将来也不会有。

中国人在数字上表现出的缺乏精确性这一特性,在文字书写、甚至印刷上也同样有明显的反映。在中国,很难找到一本没有错字的廉价书。有时,一个字的使用远比其应有的效用复杂得多,表明用字中的错误,并不是由于想省力才出现的,而是因为人们不把日常的精确性当成一回事。文字书写的不准确,同样大量地表现在常用字的使用中,一个字时常读成另外的音。这种错误,一半由于不认识,一半因为不仔细。

对精确性的漠视,在书信的称谓上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中国人的家信,用醒目的字体写着这样的称呼:致“父亲大人”,“慈母大人”,“叔祖大人”,“贤弟大人”,等等。一般不道出“大人”的姓名。

像中国人这样讲究实际的民族,竟如我们所观察到的那样,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要求准确,实在令人惊异。我们经常发现,他们的名字现在写的是这个字,一会儿又是另一个字,还会再是其它字,我们听说之后,会产生疑问。然而,最让人迷惑的是,同一人常有几个不同的名字,他的姓,他的“尊称”,说也奇怪,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只有科举考试注册时用。这就难怪外国人会把一个中国人误解成两个,或三个了。村子的名字也不固定,有时会有两个、甚至三个完全不同的名字,其中没有一个名字比另一个更“正确”。如果其中一个必须看作是另一个的误用,那么就替换着用;或者是正规的用于官方文件,另一个用于平时谈话;更有甚者,误用的当作形容词,与原来的组成一个混合名字。

中国人不幸的是,在教育中缺少化学分子式方面的学习。在化学分子式中,绝对需要最精密的准确性。中国第一代化学家,可能会将“一二十个微粒”与“好几十个微粒”相混,失去很多数字,结果造成难以预测的灾祸。中国人和其他民族一样,有能力在一切事情上做到精确———不仅做到,而且做得更好,因为他们天生有无限的耐心———但是,就现在的性格构成来说,我们不得不做这样的评论:这个民族缺乏精确性的观念,并且不懂得精确性究竟是什么。倘若这一观点成立,就可以得出两点推论:第一、我们查阅中国的历史案卷时,必须充分考虑到他们这一忽视精确的特性。中国人的数量统计,太容易使我们受骗了,因为他们从来就不企图做到———精确。第二、对于中国人通过“人口调查”抬高尊严的方方面面,我们必须留有广大的余地。整体不大于各部分之和。然而中国人的计数却是相反的。我们仔细审阅中国一份“人口调查”的所有条目,就自然会以这样的话说它———一位机敏的苏格兰人对美国最高法院作过这样深刻有力的评价:“法律的尊贵的不确定性”,即是“案件的最终猜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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