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五十个被非礼对待的中国人会做什么呢?如果他们是大不列颠群岛的居民,或者甚至只是“基督教国度”其它地区的公民,我们就很清楚他们会做什么。他们肯定会整天怒容满面,在下午三时坐下来就餐之前,就大发雷霆,对周围的人咆哮。他们会通过一个措辞严厉的宣言,给伦敦《泰晤士报》写一封“连用五个‘现在,先生们’”的抗议信。然而这一百五十个中国人却丝毫没有干这类事,不仅整天笑容可掬,而且非常诚恳、真正礼貌地服从主人反复的调遣,连连说:“等一等,不妨事,早吃晚吃都一样。”读者可曾知道,西方文明中有哪一种伦理能够使人忍受这般突如其来的沉重压力呢?
如前所述,中国人的神经与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但是这并不证明“神经麻木的乌拉阿尔泰族人”像北美印第安人那样是坚忍主义者。中国人忍受苦痛,不仅靠毅力,而更难做到的是靠耐心。一位双目失明的中国人问一位外国医生,他的视力能否恢复,坦白地补充说,如果不能恢复,他就不再为治眼忧心了。医生告诉他不可能恢复,他答道:“这样,我就心安了。”他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们所说的听天由命,更不是由于绝望而引起的冷漠感,而只是一种能使我们“忍受既有痛苦”的品格。我们已经明白,烦恼是现代生活的一大害事,刀不怕用,就怕刀刃生锈,烦恼就像侵蚀刀刃的铁锈。中国人具有不会烦恼的天性,这是他们的一大幸事。中国人作为一个种族,就全体而论,没有深重苦恼的人是比较少的。富饶帝国的广大地区,周期性地遭受旱灾、水灾及由此带来的饥荒。至于社会灾难,如诉讼、灾祸,甚至还有因为模糊不定而导致的更大的恐怖,威胁着成千上万的人,然而,观察者却从未察觉到大烦恼。一个中国人的田地、房屋,有时甚至是他的妻子被人抢夺,我们问他结局会怎样?通常的回答是:“将永远不得安宁,”“事情啥时是个头儿?”“谁知道?”“也许早,也许晚,但麻烦肯定少不了。”这些都是常见的回答。既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除了无限地忍耐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