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笔者忍不住把巴金老先生远在1998年春天——曹禺老师辞世的第二年,满怀激情地写出的《怀念曹禺》一文的部分内容转引于此处,和读者共享之,共思之。
正是巴老这篇文章在笔者心中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才促使我提起笔来,写出关于解读老师后半生心路历程的一本书。甚至,我仿佛觉得如果不把这一切写出来,就没有尽到一个学生应当担负起的义务,那将会是令人永远不安、永远遗憾、永远愧疚的事情。
巴老写道——
家宝(这是曹禺老师的本名“万家宝”——引者注)逝世后,我给李玉茹、万方(曹禺老师的三女儿、作家——引者注)发了个电报:“请不要悲痛,家宝并没有去,他永远活在观众和读者的心中!”话很平常,不能表达我的痛苦,我想多说一点,可颤抖的手捏不住小小的笔,许许多多的话和着眼泪咽进了肚里。
躺在床上,我经常想起家宝。六十几年的往事历历在目。
北平三座门大街14号南屋,故事是从这里开始。靳以(作家、时任《文学季刊》编辑部的负责人——引者注)把家宝的一部稿子交给我看,那时家宝还是清华大学的一个学生。在南屋客厅旁那间用蓝纸糊壁的阴暗小屋里,我一口气读完了数百页的原稿。一幕人生的大悲剧在我面前展开,我被深深地震动了!就像从前看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一样,剧本抓住了我的灵魂,我为它落了泪。我曾经这样描述过我当时的心情——“不错,我流过泪,但是落泪之后我感到一阵舒畅,而且我还感到一种渴望,一种力量在身内产生了,我想做一件事情,一件帮助人的事情,我想找个机会不自私地献出我的精力。《雷雨》是这样感动过我。”然而,这是我从靳以手里接过《雷雨》手稿时所未曾想到的。我由衷佩服家宝,他有大的才华,我马上把我的看法告诉靳以,让他分享我的喜悦。《文学季刊》破例一期全文刊载了《雷雨》,引起广大读者的注意。第二年,我旅居日本,在东京看了由中国留学生演出的《雷雨》,那时候,《雷雨》已经轰动,国内也有剧团把它搬上舞台。我连着看了三天戏,我为家宝高兴。
1936年靳以在上海创刊《文学月刊》,家宝在上面连载四幕剧《日出》,同样引起轰动。1937年靳以又创办《文丛》,家宝发表了《原野》。我和家宝一起在上海看了《原野》的演出,这时,抗战爆发了。家宝在南京教书,我在上海搞文化生活出版社,这以后,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是我仍然有机会把他的一本本新作编入《文学丛刊》介绍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