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均斜睨着他惊诧的表情：“不愿去？”

“不是不是。”罗帆连忙否认，“只是有点突然……”

“你不是说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么？”

“嗯。”

“那还突然什么？”梁均见他又急于解释的傻样就在心里暗笑，这个男人工作以外的场合和那个利落专业的工程师真是判若两人。

罗帆以为梁均的出身即使不是大富之家也该会是小康，否则她那一身利落干练的气质从何处沾染而来呢？所以当走进梁均家那间旧式平房时，他几乎快压抑不住脸上的惊讶。

好在梁均目不斜视，没注意到他神色有异，径直上前扶住正蹲在地上掏什么东西的老人：“爸，你在拿什么？”

“眼镜，眼镜……”老人含混不清的说着，颤颤巍巍的弯着腰，伸手在光秃秃的瓷砖上摸索。

“眼镜不是戴着么？”梁均赶忙搀住他，回头对罗帆说，“喂，过来搭把手啊。”

“哦哦哦。”罗帆仿若如梦初醒，赶紧放下手中的礼品上前来帮忙。

两人好不容易将老人搀回沙发上，隔住厨房和客厅的帘子突然撩起，一位面向憨厚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见是他们，笑道：“小均回来啦，我正做午饭呢，给你蒸了鱼，一会儿多吃点啊。”

说着眼光就不住往罗帆身上瞄，罗帆被打量的有点窘迫，又不知对方身份，只得含含糊糊的点个头算是招呼。

“这是我张姨，原来的邻居，和我爸他们是同事，后来丈夫下岗了，她出来给人做帮佣，现在白天在我家照顾我爸，和夜里的看护轮流换班。”梁均看穿他心思，一边给爸爸剥桔子，一边小声说道。

“伯父，您好，我是罗帆，是小均的男朋友。”

还没等罗帆说完，梁爸爸就对着他呵呵笑出声来，嘴角有些粘液随声流下。

梁均叹口气，伸手替父亲将唾液擦去，对罗帆说：“我爸已经不太认识什么人了，偶尔才能想起我来。你不用讨好他了，无聊的话，自己随便转转吧。”

这房子是三十年前工厂的集体大院，两室一厅，曾经最流行画着仿木纹的瓷砖地已经变成黑灰色，床上铺着的是大花的棉布床单，沙发上泛黄的白色蕾丝套也散发着浓郁的八十年代气息，墙上悬挂着父女俩的照片。罗帆一幅幅认真看来，梁爸爸年轻时面容忠厚，而梁均则从小就渐渐有果决伶俐的表情，可为什么只有他们俩的呢？罗帆暗暗纳闷，这家里梁均妈妈的气息怎么一点也不见踪影？

吃饭的时候，张姨分外热情，不停的劝罗帆吃菜，怕他拘束，动手替他拈了一大块鱼肉，临了又突然想起对方可能介意这是自己用过的筷子，快到碗边的手就顿住了，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悬着的筷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罗帆见状，赶忙伸出碗去：“谢谢阿姨。”张姨细纹爬满的眼尾顿时绽开花：“不客气不客气，你吃你吃。”

梁均看在眼里，不说话，复杂的情绪混着饭菜慢慢嚼碎吞下去。

替老人调试后按摩椅后他们才起身告辞，临别，梁均对父亲说：“爸爸，我下个周末再来看你啊，你别乱跑，听张姨的话，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告诉张姨，张姨会替你张罗的。”

梁爸爸沧桑满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中年人的气息，须发斑白凌乱，他怔怔的看着女儿半天，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小均，在学校要吃饱啊，别和他们赌气，咱们爷俩过好就成，听话啊！”

梁均簌簌泪下，赶紧别过脸，逃也似的上车。

罗帆赶紧发动车子带她离开，车后镜里张姨和梁爸爸的身影渐渐消失。

好一会儿，梁均才镇静下来，靠着椅背目光呆滞的看着车窗外的人潮涌动。

“晚上有什么活动么？”罗帆试探的问

梁均木讷的摇摇头。

罗帆看她失神的样子，暗自叹气，“小均，别想了，人老了总归是会生病的，像伯父这样无知无觉只记得过去美好的事情，谁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我爸一点都不老，才55岁。生病的时候还没过退休年龄！再说他的记忆也一点都不美好。”梁均闻言生硬的抢过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