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那儿呢——在那艘电气驳船上。”他用手里的小雪茄指了指远处。
栈桥头上停着一艘低矮的黑色驳船,船上有一个轮机室;这艘驳船看来像是一只拖船。甲板上放着一个什么东西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上边还系着从海里牵引上来的铁链——这是一辆黑色的大轿车。起重机的长臂已经归回?位,平放在甲板上。汽车四边站着好几个人。我们从又湿又滑的台阶走到驳船甲板上。
奥尔斯向一个穿着绿卡其衣服的警官和一个穿便衣的人打了一下招呼。在驳船上工作的三个船员靠在轮机室前面站着,嘴里嚼着烟草。其中一个人正用一块脏浴巾擦拭湿淋淋的头发。这个人多半就是潜到水底用锁链把汽车拴起来的人。
我和奥尔斯看了一下汽车。车前的保险杆已经弯曲,一盏车灯撞碎,另一盏虽然翘起来,玻璃却还完整。散热器的罩子上有个大窟窿,整个车身上油漆和镀镍的地方全都蹭坏了。车内的座位水淋淋的,变成黑色。车胎倒一个也没损坏。
汽车司机仍然卡在方向盘后边,只不过他的脑袋在肩膀上的位置非常不自然。这是一个细条身子、黑头发的小伙子,不久以前样子一定还很漂亮。现在他的脸白里泛青,在垂下的眼皮下面眼珠显得暗μ无神,嘴张着,里面满是沙子。他的前额的左角有一块发乌的伤痕,在白色的皮肤上显得非常突出。
奥尔斯向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划了根火柴把嘴上衔着的小雪茄点着。
穿制服的人指了指站在栈桥一头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一个人正在摸弄二乘四英寸的木桩,这个地方被撞了一个很大的缺口。被撞坏的木桩露出干净的黄色木头碴儿,好像新砍断的黄松一样。
“就是从那个地方掉下去的。撞得一定很厉害。这里雨停得很早,晚上九点左右就不下了。从这一点看,车子是雨停了以后掉到海里去的。因为海水比较深,所以汽车撞损得不太厉害。但是多半不是潮水最高的时候,不然车子就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而且多半是落潮的时候,不然车子就被冲挤到桥桩上了。今天早上人们来钓鱼的时候发现了水里的汽车,我们就找了个驳船把它打捞上来。我们发现汽车里还有一个人。”
穿便服的那个警察用鞋尖刮了一下甲板。奥尔斯斜着眼睛望了我一眼,雪茄在他的嘴里摆动着像一根纸烟。
“是喝醉酒了?”他并没有针对哪个具体人提出这个问题。
刚才用浴巾擦脑袋的人走到船栏前边大声咳了一下,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到他身上。“沙子都跑到嗓子眼里去了,”他吐了一口说,“没有那位年轻的朋友嘴里那么多——可是也不少。”
穿制服的人说:“也可能是喝醉酒了。一个人开着车在雨地里跑。醉鬼常常干这种事。”
“喝醉了,这才是见鬼呢!”便衣警察说,“手控节油阀开了一半,脑袋外侧有一处击伤。依我看这是谋杀。”
奥尔斯看了看那个拿着浴巾的人,问:“你看是怎么回事,朋友?”
拿浴巾的人看见有人征询他的意见非常高兴。他满脸堆笑地说:“我看是自杀,麦克。这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既然问我,我说这是自杀。第一,这人在冲到水里以前汽车在马路上留下一道又深又直的车印,连车胎上的商标都清清楚楚地印下来了。这说明这件事发生在雨停了以后,像警察局长刚才说的那样。其次,汽车撞在栈桥栏杆上干净利落,劲头很猛;不然的话,车就横过来掉不下去了。很可能只·几个跟头。从这一点看,汽车是开足了马力撞在栏杆上的。因此,节油阀应该比一半开得还大。也许是汽车落水时他的手无意碰了一下;他的头也可能是跌下来的时候撞伤的。”
奥尔斯说:“你很有眼力,朋友。他身上带着什么,搜过了吗?”他转向警察局的代表。警官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靠在轮机室上的几个船员。“好吧,别管这个了。”奥尔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