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人人拿着把手枪,可惜哪个都没有脑子。在几个钟头里面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人了;你们这些人认为只要一支枪攥在手里,就可以叫全世界的人都跟在你们屁股后头转。还是把枪放下吧,别犯蠢了,乔。”
他的眉毛拧在一起,对我翘着下巴。他的眼睛露出了凶光。
“我遇见的第一个人叫埃迪·马尔斯,”我说,“听见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布罗迪的手枪仍然瞄住我。
“假如他知道了昨天晚上下雨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他会像赌场里搂筹码的人那样一杆子就把你胡撸掉。”
“我怎么惹着埃迪·马尔斯了?”布罗迪说这句话时神情非常冷漠,可是他还是把枪放在膝头上了。
“没怎么惹着。”我说。
我俩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地相持了一会儿。我故意不看左边长毛绒门帘下面露出来的黑色拖鞋鞋尖。
布罗迪语气平和地说:“别误会。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不过是要小心一点儿。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说不定你闯进来要行凶杀人呢。”
“你还不够小心,”我说,“你弄盖格的那些书就一点儿也不高明。”
他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出声地吐了出来,然后把身子往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把拿枪的手放在膝头上。
“别打错算盘,在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使用这把家伙的,”他说,“把你的故事讲出来吧。”
“让你那位穿尖拖鞋的朋友也出来吧。她在那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怪累得慌的。”
布罗迪喊了一声,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我的肚子。“出来吧,阿格尼丝。”
门帘往旁边一甩,盖格书店的那个绿眼珠、灰金发、走一步路一摆屁股的女郎走了出来。她狠狠地瞪着我,恨得牙根发痒。她的眼圈发黑,鼻翅好像被人掐了一把。她的样子非常非常不痛快。
“我早就知道你是祸水,”她语中带刺地说,“我告诉乔叫他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着点儿。”
“他要小心的不是走路,我看他倒要留神点儿自己的后腰。”我说。
“我猜你认为自己说的话挺滑稽吧。”灰金发的女郎尖声说。
“过去滑稽,”我说,“现在可能不太滑稽了。”
“留着你的俏皮话吧,”布罗迪说,“我老乔一向很小心。把灯打开,我开枪的时候好打得准一点儿,如果到了那个地步的话。”
灰金发的女人拨开一盏四四方方的大落地灯的开关。她在灯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身体直僵僵的,好像皮带扎得太紧了。我把雪茄放在嘴里,把一头咬掉。在我掏火柴点雪茄的时候,布罗迪的科尔特手枪对我加倍关切。我一边吸着雪茄一边说:
“我刚才提的冤大头名册是用密码写的。密码我还没有解出来,但是名字一共有五百多个。据我知道,你有十二箱书,至少弄到了五百本书。还有一些借出去的,但是保险一点儿,就说总共五百本吧。如果这个名册上的主顾目前同书店还都有联系,就说只有一半还有联系吧,你就可以出租十二万五千次书。这些事你的女朋友比我在行。我只不过是估计。咱们把租费尽量说得低一些,但总不会少于一块钱吧。这些货成本很高。就说一块钱租看一本,你也能捞到十二万五千块钱,同时你的资本丝毫也不减少。我是说,盖格的资本并不减少。所以你这个人是值得追踪的。”
灰金发的女人尖声喊叫道:“你发疯了,你这个混账蠢货——”
布罗迪对她龇了龇牙,吼着说:“住嘴,你他妈的少说两句。”
她憋着一肚子?气把话咽了回去,又伤心又气恼,使劲用银色指甲搔自己的膝盖。
“这行买卖可不是那些笨蛋们干得了的,”我几乎是用亲切的语气对布罗迪说,“一定得像你这样脑筋灵敏的人才成。乔,你得对自己干的事有信心,而且要永远保持着信心。花钱买这种第二手性刺激的人就像找不到客店的有钱老太太似的又紧张又烦躁。我个人认为进行敲诈是大错误,最好是安分守己地只干租赁和买卖图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