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对于人性的开掘还不仅仅停留在复杂性和多面性,不仅仅满足立体而全面的认知"英雄"的人性,也不仅仅停留在"人性恶"这一所谓深刻实则同样片面的认知定势。在谈到梳理抗联史料,深入走进历史和历史过程中,对于战争中人和人性的体会时,朱秀海说:"所谓战争中的人性,就是在所有的残酷面前仍不失去对于人的正常生活的勇气与梦想,连同那些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东西:比如对生的强烈渴望;对他人生命的尊重;对弱者的怜悯之心,哪怕在最不堪忍受的压力下也不忘掉自己是个人而不是野兽等等。自然还有层次更高的东西,比如忠诚、责任感、羞耻心、坚守信仰、信守誓言(越是极端的环境对此越显得疯狂和偏执),等等。这些东西看似平常,但人们哪怕在和平时期也不一定都能做到,可那段历史中的人却做到了,于是这些说起当年的事仍让我们打颤的战争中的人,和他们表现出的战争中的人性,就突然显出了其伟大和庄严。"
人以及人性的伟大与庄严,并不依附于人们格调高昂的称颂,战争文学作为世界文学极为重要的一脉,是因为它是一个独特而精准的显微镜,在这个场域之中,我们可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思考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它其实已经深刻地涉及了文学之所谓文学的后形而上学的文学本体沦意义层面的探讨。
在这层意义上讲,《音乐会》同样为军旅文学革命历史题材书写的深度和广度的开拓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的实现。
生比死更冷 止战之殇
当我们在战争层面上讲"生比死更冷",实际上是主题先行地从两个层面对战争进行了预设的控诉,一个是面对残酷的战争,死比活着更容易,在《音乐会》征战场面血腥而残酷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切身体会到战争对于人身心的全面摧毁,我们可以感受到在如此残酷的境遇里,活着需要多大的勇气;另一个层面是,经历过战争,带着战争创痛留下的伤痕,无从享受再生与再活,生存同样是冷酷与煎熬的,全书结尾处,主人公金英子最后的恸哭因为她怀疑为了保存性命,她也曾吃过人肉,不管这一怀疑是不是事实,战争经历的创痛在远离战争几十年以后仍然折磨着主人公,可以说战争在她的生命中从未离去,对于终其一生承载着战争经历的人而言,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这也就是所请的“止战之殇”。实际上是战争停止,而伤痛永不止,战争如同最重磅的核武器一样,对于万象的摧毁力难以估量,残败的影响也远非几年甚至几十年。
战争最后的指向是"死亡",人们拒斥战争实际上就是在拒斥死亡,以及拒斥无限接近死亡的恐惧感。实际上,《音乐会》整部书大量的篇幅是对于死亡以及恐惧感的白描,正是在对死亡与恐惧感的巨量描述中,我们感受到了人性的幽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