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大地看错了林则徐。林则徐认为这个举动无异是明目张胆的拖延,不禁勃然大怒,立即下令逮捕兰斯洛特·颠地。为加强这道命令的分量,3月23日,林则徐派两名年长的行商浩官和茂官前往十三行街,给外国人带去一份警告:若颠地不自首,他们二人将在当晚被斩首。颠地自信与中国人关系友好,愿意前去自首,其他商人也同意他去。此时,马地臣出面干预,他认为整个事件“完全是个圈套”。“目睹浩官和较年轻的茂官扛着枷锁,想装出事态很严重的样子,这真是一件乐事。不过,枷锁并不妨碍他们时不时与碰巧遇到的朋友谈论业务和新闻”。马地臣时常挖苦颠地兄弟,按照他的说法,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颠地听从自己的意见。50
颠地当时是否真有危险,这一点业已成为争论的焦点。在1839年5月2日给道光皇帝的报告中,林则徐向皇帝提出:“惟念从前该夷远隔重洋,未及遽知严禁,合无仰求皇上复载宽宏,恩施法外,免追既往,严儆将来。”英国人内部围绕如何看待林则徐的严正态度发生了分歧。颠地的合伙人英记利士认为,颠地并非真的身处险境;一年后,英记利士向下院特别委员会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与中国人打过交道的外国人当中,颠地先生大概是最有人缘的。他之所以被盯上,并非出于对他的仇视,恰恰相反 是希望获知他的意见。”兰斯洛特的兄弟威尔金森没有这么笃定,而且“情绪非常激动 如果他(兰斯洛特)进了城,肯定会被处死”。查顿对整个事件嗤之以鼻:“假如当初反抗得再坚决一点,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严厉举措了”;51
问题是此刻查顿并不在广州。
不过,救援即将到来,而且是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
86
美国人吉迪恩·奈记录下当时的情景:“和解而又无畏的义律完全驱散了 加尔各答黑牢 印度加尔各答的一座监狱,据说1756年曾有156名欧洲人被禁闭于此,次晨仅存23人。 译注的阴影,他手持长剑,从澳门乘小艇前来,历经艰险抵达了英国商馆。”52
义律的妻子克拉拉描述了颠地遇险的消息传到澳门后的情景:“查理非常勇敢地匆匆赶往广州,我非常担心。他不得不乘一条小船(他的四浆小艇),从上百艘作战帆船的围堵中冲出一条路。幸亏他穿着制服大衣,这或许能救他的命 在同胞们的一片混乱中,他安全登岸。”就连愤世嫉俗的马地臣也被当时的场面所打动,他写道:“场景十分引人注目,(3月24日)下午6点钟左右,我们在屋顶平台上望见一只外国小船,上面坐着一个头戴三角帽的人,船越来越近,一大群中国人的船只在后面追赶。经证实是查理·义律在设法登岸,众多船只组成的屏障正在合围,想在中途把他拦截下来。小船上立即升起旗帜。”53
这面旗帜只是这艘小艇的旗,正式的英国国旗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但是,旗帜飘扬在商务监督的驻在之所,表明外国侨民此刻已经处在英国的保护之下,这场争端由此转变为英国政府与中国政府之间的正式冲突。
英国政府所能提供的只是道义上的保护,义律惟一可用的兵力是小艇上的四名水手。林则徐的处境十分有利,他把相当大一部分在华外国人拘禁在广州商馆周围方圆数英里范围内,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所引起的轰动。林则徐坚持3项条件:第一、缴出港口和珠江上船只的全部鸦片;第二、所有商人具结保证将来不再贩卖鸦片;第三、交出兰斯洛特·颠地。除非洋人兑现第一项条件,否则将一直封锁商馆,停止一切贸易,所有中国人一律离开商馆。只要交出鸦片,其他条件即可放宽,逮捕颠地一事亦可暂缓。
1839年4月11日开始收缴,林则徐亲自监督收缴全过程。到5月18日,共收缴鸦片19187箱,又2119袋,总重量1188237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