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著名作家、翻译家和记者。1910年生于北京,1935年在燕京大学毕业后,入《大公报》,主编文艺副刊,兼任旅行记者。1939年至1946年,萧乾赴英国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讲师,兼任《大公报》驻英记者。当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萧乾以战地记者身份驰骋欧洲战场,成为二战时期中国唯一的欧洲战地记者。二战结束后,萧乾还采访了联合国成立大会、波茨坦公约会议和纽伦堡战犯审判等大事,写下《银风筝下的伦敦》《矛盾交响曲》等著名通讯报告而名重一时。
文学创作上,萧乾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步入文坛,与沈从文等人被归为“京派”作家的代表。萧乾一生著作甚丰,代表作包括长篇小说《梦之谷》、回忆录《未带地图的旅人》、报告文学《人生采访》,及译作《好兵帅克》和《培尔·金特》等。晚年,他与夫人文洁若耗费五年时间合译现代派巨著《尤利西斯》,举世瞩目。1999年,萧乾在北京逝世,享年九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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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干’这个人,我深深地知道他。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在文学创作上,他是个多面手,他会创作、会翻译、会报道……像他这样的什么都能来一手的作家,现代中国文坛上是罕见的。”著名作家冰心笔下的“饼干”,叫做萧炳乾,在他1929年考入燕京大学国文专修班时,改名萧乾。没有进入燕京大学之前的萧炳乾,经历可以说是颇为传奇:他曾经在北新书局(鲁迅的许多书籍都是在这里出版的)当过小学徒,失业后进入崇实中学读书,又因秘密加入C.Y.(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宣传革命而遭军阀侦缉队的逮捕,被保释后不久随即又上了国民党的黑名单,最后只好应朋友之邀去汕头,离开北京这个是非之地。
在汕头,还是在那位朋友的介绍之下,萧乾在一家教会学校谋到了一个国语教员的职位。萧乾后来回忆他这一段经历:“学校听说是刚从讲标准国语的北京来的,倒挺高兴,就问起我的学历,表示希望至少是专科毕业的。朋友信口开河,告以我念过北京燕京大学国文专修班——其实,那正是他所上的学校。”
萧乾顺利地当起了国语教员,但是他心里并不踏实。“同事中,常有人盘问我燕大的事。有一次,一个正在北京上那个专修班的校友回来了。他们(指萧乾当时的同事,笔者注)兴奋地告诉我,中午可以在饭厅见到他。我听了,急得浑身大汗。最后,我只好装作得了什么急症,没去饭厅,饿了一顿。”经历这次事情,萧乾决定回到北京去读燕京国文专修班,圆上这个谎。为了找工作而撒谎,让萧乾与燕京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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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在复兴门外萧乾生前的寓所里,曾经跟萧乾一起患难与共的文洁若说起萧乾的燕京岁月:“那时考国文专修班可以不要文凭,他就报考了。专修班开设的金石学、音韵学等课程,他都提不起兴趣来。但是对于当时在燕京大学兼课的杨振声开设的现代文学课,他却一堂不落地听了下来。”“后来同样成为《大公报》著名记者的杨刚,也是他在那时认识的。当时燕京外籍教授包贵思每周五都要把学生们叫到她家里,举行读诗会。在那里,他认识了杨刚,并且建立深厚的友谊。杨刚去世之后,他还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叙述杨刚和包贵思的交往。”(文洁若口述)
在萧乾的回忆录中,说杨刚“后来对我起过不小影响”,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很著名的谈话:
“记得一次在圆明园散步。她责问我:‘这么重要的理论,你为什么读不下去!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书,这是革命真理!’
“我嫌那译文的句子太长,内容太抽象。我赌气说:‘理论,理论,充其量也不过是张地图。它代替不了旅行。我要的是去体验那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我要采访人生。’
“她问道:‘你就这么横冲直撞,不带张地图?’
“我说:‘没有地图照样可以走路,而且更不平淡,更有趣,更富于冒险性。’
“她警告说:‘当心你会掉进深渊里去,或者在大森林里迷了路,给老虎吃掉!’
“我告诉她,我决心做个不带地图的旅人。”
1957年,杨刚这个一生都带着地图走路的革命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萧乾这个不带地图的旅人被打成右派,沦为“二等公民”,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在那里,他还认识了一个美国青年威廉·安澜,两个人一起办了一份《中国简报》,后来斯诺让他帮着选编《活的中国》,也跟他办过《中国简报》有关系。”(文洁若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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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国文专修班读了一年书,萧乾向杨刚表示自己还是希望能够进入大学本科从头读起。在杨刚的介绍下,萧乾进入辅仁大学英语系。
“后来因为跟系主任吵了一架,他应同学之邀跑到了福建,在那里教了一年书。1933年他回到北京后,从辅仁大学转到燕京大学新闻系三年级,两年后从那里毕业。他在燕京的生活很丰富。在那两年,斯诺到那里任教,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来斯诺编《活的中国》还让萧乾给他介绍中国‘五四’之后的情况。在那本书里,斯诺还选了萧乾的文章。书出来之后,斯诺要给萧乾稿费,萧乾说什么也不要,最后斯诺只好送了他一批书。他们两个人之间,彼此都很尊重。”(文洁若口述)
在斯诺的客厅里,萧乾还第一次看到了富有传奇色彩的西方女记者史沫特莱:“1935年春天,正是在他那客厅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史沫特莱。当时,由于怕国民党特务找她麻烦,她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斯诺约我去吃晚饭时,就介绍她作‘布朗太太’。那阵子我正在读她的《大地的女儿》。因此,席间我不断谈到那本书给予我的感受。其实我并不知道坐在我旁边的就是那本书的作者。以至史沫特莱离平返沪后,斯诺才告诉我,那天晚上我可把史沫特莱窘坏了。她以为我把她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