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襄号畅安,文物鉴赏家、收藏家。1914年5月生于北京。1938年毕业于燕京大学,之后获该校文学硕士学位。1946年出任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清理战时文物损失委员会平津区助理代表,在北京清理追还战时被劫夺的文物。1947年起,历任北京故宫博物院古物馆科长及陈列部主任,中国音乐研究所、文物博物馆研究所和文物保护科学技术研究所副研究员。1980年后,任文化部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研究员。
王世襄研究的范围很广,涉及书画、雕塑、烹饪、建筑等方面,他对工艺美术史及家具,尤其是对明式家具、古代漆器和竹刻等有独到研究。主要作品有《髹饰录解说》、《明式家具研究》、《北京鸽哨》、《锦灰堆》等。2003年12月,王世襄获得荷兰克劳斯亲王最高荣誉奖,成为第一位获得这一旨在鼓励艺术、思想交流的国际大奖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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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在北京度过八十岁生日,是1994年的农历五月。同是燕京大学毕业的老伴袁荃猷为了给他祝寿,把他一生的成就和兴趣浓缩在一张剪纸中,取名《大树图》。1996年,82岁的王世襄以《大树图》为蓝本,作五言136韵,叙述他一生的生活以及治学经历。在长诗的开头,王世襄这样写道:“髫年不可教,学业荒于嬉。”在《北京鸽哨》一书序言的一开头,王世襄起笔写道:“我自幼及壮,从小学到大学,始终是玩物丧志,业荒于嬉。”1934年,王世襄在担任外交官的父亲的安排之下,考入燕京大学医预系。
“我并不喜欢上医预系,但是父母的意思都倾向让我读医预系。父亲当时在政界,前清时父亲曾经留学法国,后来又做留学监督,之后又在外交部任职,担任中国驻墨西哥公使。父亲虽然身在政界,但却觉得政界没有意思,在他看来,与其在政界当个官僚,还不如当个自由职业者。在他的安排下,我上了燕大医预系。但我对理科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读了两年,多门不及格,差点被燕京大学开除。当时燕京大学有个规定:对于这种情况的学生可以为其转系,转读跟现读专业跨度比较大的专业,如果成绩及格,还可以在燕京续读。于是我就从医预系转到了国文系。协和许多大夫,都曾经是我的同班,现在他们也都老了。
“在我读大学之前,家中一直聘请家教为我讲国学,上了大学之后,由于上的是美国的学校,回到家里还要跟着家教学两个小时的国学。家教教我的内容,无非是经史、文字学、训诂学之类。老师是按部就班教,我却不是按部就班学,我自小贪玩,对这些东西也没有兴趣,读二十四史,也不过是草草了了。不过对于诗词歌赋,我兴趣很大,在这方面倒是下了不少功夫。我转入国文系之后,别的同学都没有我的基础好,反倒成了尖子。这下子我感觉老师教的那些内容我都会,可以不用学了,贪玩的心更大了。有一次邓之诚先生讲课,我揣着蝈蝈葫芦就进了课堂。在邓先生讲得正兴致勃勃之际,我怀里的蛐蛐响了。邓先生很不高兴,把我赶出了课堂。”
谈到燕大生涯,王世襄兴趣盎然,但是当我说道要写他,他说:“先写别人,我在燕大,那时候是差等生,十足的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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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的父亲在燕大附近有个园子,被人称为“王家花园”。四年的大学生涯,王世襄除了上课,就是在这里玩:养鸽、架鹰、遛狗。王世襄的玩,玩出了名堂,关于鸽子,他后来写出了《北京鸽哨》;关于蛐蛐,他后来整理出一本《蟋蟀谱集成》,其中的《秋虫六忆》被黄裳先生誉为“值得再读三读而不厌的名篇”;关于鹰和狗,被他写入被称为“奇书”的《锦灰堆》。不过,1939年王世襄考入燕京研究院之后,王世襄决定“不玩了”,他要浪子回头,好好念书。这个决定,是因为慈母的逝世。
“1939年春天,母亲去世了,对我的冲击很大,我觉得那样玩太对不起家里,决定好好学些东西。那年秋天,我考入燕京研究院。因为母亲和舅舅都是画家,我自小受这方面的影响,对美术兴趣浓厚。但是燕京当时没有美术系,我只好选了与美术和国文都有关系的一个题目:《中国画论研究》。画理论所讲的都是美术,内容却是用文字来表现的。这个题目是我做的最早的一个题目,也是最难的一个。按理说,理论应该结合实物来写,可是那时候到哪里去看实物啊?故宫的文物都南迁了,私家的东西,很珍贵,一看我一个毛头小子,也不肯拿给我看。就是连出版的书籍、印刷的图案也很难看到。但是我既然确定了这个题目,就一心一意地要完成。我身上有两个极点:玩是全身心的,要学也就是玩命的学。但是这个题目太大,想把中国几千年的美术理论都囊括进去,不是一个年轻人想写就能写好的。到1941年我研究院毕业,论文通过了答辩,但是这个题目却只完成到宋末时期。
毕业之后,我本来想继续在燕大里利用图书馆的资料把书稿完成,但是珍珠港事件之后,燕京大学被日本人关了,司徒也进了集中营,我就回了家。父亲不让出去工作,因为那样就成了汉奸。同时他也认为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让我继续写《中国画论研究》。又用了两年,我完成了《中国画论研究》,书写完后,父亲的一些朋友,还有一些研究这方面的行家,对此很赞赏,但我自己一直都不满意,觉得这只是一个材料的罗列,要做好,还应该下个十年八年的功夫,结合实物,理出自己的看法。所以这本书一直没有拿出来出版。一直到解放后的1955年,把书稿放到人民美术出版社征求意见,随后出版社告诉我计划出版,但是我觉得还应该修改一下,又要回来了。”
在燕京研究院,王世襄虽然没有完成《中国画论研究》,但是却因此认识了后来与他一生相濡以沫的老伴袁荃猷。“她那时还在燕京读本科,要编写一本小学美术文化教材,因为燕京没有美术系,她的系主任告诉她:‘研究院有个叫王世襄的研究生正在研究美术,你可以找他给你做导师。’不过,我当时的女朋友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