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尔罕·帕慕克在他获奖感言中,回忆他和父亲的故事:
父亲在去世的两年前给了我一个小手提箱,里面装?是他的作品,手稿和笔记。他装作以前那样轻松玩笑地要我在他走后再看,这个“走”当然是说的是他死了以后。
看着那箱子,我觉得父亲在他写作的那些年里可能也发现了这些乐趣,我不应该对他预先判断。我很感激他,不管怎么说,他从来不是一个呼来喝去,惩罚不分的平庸父亲,而是一个让我自由选择,对我表示最大限度的尊敬的父亲。我常想,要是我当初偶尔能对父亲谈谈我的想象该多好啊,不管是放肆的还是幼稚的。因为跟我其他朋友的童年不一样,我从来没怕过我的父亲,我有时还认为我之所以能成为一名作家就是因为我父亲当初就想当作家?我必须要用一颗容忍心来阅读它——看看他在旅馆房间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父亲走后,我围着那个箱子转了几天,却碰都没有碰一下。这个小小的黑皮箱子我太熟悉了,父亲旅行的时候总是带着它,有时上班也用它来装文件。我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出差一回来,我就会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检查一番,感受一下古龙水和异域的情调。这个箱子就像是一个老朋友,承载我的童年及过去的记忆,可现在我却不能碰它一下,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其中的沉重的内涵。
现在就来说说这沉重的内涵。这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面,坐在桌子面前?完全把自己投入到自己的思想表达中——这正是文学的意义。
正是带着这种希望,我又走到了那个箱子跟前,它还静静地立在父亲放置的地方。我全神贯注地通读了几本手稿和笔记。我父亲写了些什么呢?我记得有一些是巴黎旅馆窗外的景致,几首诗,一些似是而非的观点,分析……我写作的时候就像一个出了车祸的人拼命要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害怕会记起太多的可怕场景。在孩提时代,我父母一到吵架的边缘——就是他们相互不说话的时候——爸爸就会打开收音机来调节一下情绪,而音乐就会帮助我们很快地忘掉不愉快。
我的故事同?也相应地提醒我,那天还有一件事让我更加内疚。在父亲把箱交给我的二十三年前,在我决心放弃一切把自己关起来去当一名小说家四年之后,就是我22岁时,我完成了第一步小说《杰夫德贝伊与其子》。我用颤抖的手将打印稿拿给父亲看,想听一点他的意见。这并不仅是因为我相信以他的品位和智慧,或是他的意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还因为他不像母亲那样,反对我成为一个作家。在这点上,父亲远比我们有远见多了。我迫不及待的等着他的消息。两个星期之后他来了,我跑过去把门打开,父亲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张开手臂给了我一个拥抱,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常非常喜欢这部作品。有一会儿,我俩陷入了那种由于异常激动带来的无言沉默,后来,等我们平静下来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用了一种夸张的语言对我和我的处女作表达了他的强烈信心:他告诉我说,总有一天我会赢得像站在这里接受这个奖项这样的无限快乐。
帕慕克的父亲梦想成为一名作家,后来把写作当成爱好保留下来,小帕慕克常看见父亲从手提箱拿出纸和笔记本写东西,父亲的皮箱被赋予了深刻的内涵,父亲写作的场景刻在了帕慕克的心里,无言而深沉的父爱支持帕慕克坚持创作,在父亲的影响和鼓励下帕慕克不仅实现了父亲的梦想,更超越了父?。
父母在某一方面做得出色,成为孩子的偶像,孩子会因为有这样的父母而骄傲,并不是要求父母多优秀,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行业中的佼佼者。也许父亲只是某个公司的普通员工,平时爱好烹饪,做得一手好菜,也许母亲爱好吹口琴,不仅赢得别人的夸奖,而且还参加了某个社区的表演,孩子看见父母专心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仅为父母骄傲,孩子也会产生我要成为爸爸妈妈那样的人的想法。父母和孩子分享成功的经验和喜悦,这样的教育是最有说服力的,比教条和刻板的说教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