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的开端,是曹魏时代,从曹魏时代一直到司马昭专权,这非但不是一个崇尚自由的时代,相反是中国历史上一段著名的黑暗时期。这时期的主要特点,一是对言论的扼杀,一句不合时宜的言论,就有可能遭到陷害;二是对世家大族知识分子的打压,就算你不犯错误,也会被扣上种种罪名。在那个年代里,老实巴交的人,有可能会招祸,率意天真的人,同样可能会招祸。以竹林七贤为例,其中著名的嵇康,就是因为行为的傲慢,得罪了当时的权贵钟会,以至于最后招来杀身之祸。这样一个对知识阶层高度恐怖的黑暗时代,远远不是许多后人心中想象的那一般美好。
魏晋的动荡,让世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有太多抱负和理想想要实现,可世态的纷乱和集团的倾轧,世人在不放弃品格和原则的坚持下,能做的仅仅是思考如何避祸保身。还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他们只是祈求在乌云笼罩下的世界里,哪怕是仅有的一刻时间里,那云霄深处的光亮能够从密布的乌云中穿透下来,给他们照亮前行的路,好让他们去追寻那一丝丝生的希望。他们活着,或不如说他们还在坚持,始终在努力探寻生的价值。一旦顿悟,死亦何惧?权杖环伺,那虎视眈眈的礼教下,他们行走着属于自己的路,吟诵着属于自己的诗词,他们无畏却无奈,他们只是以世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来诠释有种精神叫自由,有种精神叫浪漫,有种精神叫放浪形骸。
从表面上看,选择一种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在一个政治高压的年代里,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浪形骸,就是危险的专制下,一种百分百安全的避难。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在这个问题上也有精辟的论述:“在法西斯统治的年代里,想要活下去,要么成为一个傻子,要么成为一个疯子。”而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极度专制时期,装疯或者卖傻,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明哲保身之术。以后来明朝朱元璋时代高度专制为例,在当时连兴胡蓝大案,全国遭屠杀的官员士子过万的大恐怖下,就有官员装疯卖傻,以求保得平安。有一个御史为了逃祸,在家中装疯,甚至当着朱元璋派来的官员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狗屎,他的“牺牲”最终换来了朱元璋对他的赦免,毕竟任何一个残暴的统治者,在性格上都是极其自大的人,他们不会和一个疯子或者一个傻子一般见识,君主也不例外。所以从司马昭时代开始,越来越多的魏晋士人开始选择了疯子一样的行事方式,比如阮籍的醉酒,向秀的当街行为艺术,都是一种避祸的手段。阮籍在一次耍酒疯之后,深夜写下了痛苦的诗篇,里面说自己每天就是靠着酒精来维持生活,只有在酒精之中,才能真正消除长期以来心中的不安。这其实正是这时代许多魏晋知识分子的共识,为了能够获得永远的安全,魏晋的知识分子们,越来越多地选择了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