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知识分子的这种疯狂,就是放浪形骸。放浪形骸在魏晋时期,成为一种风潮,很快在知识分子之间流行起来,虽然最早的动机是为了获得安全,但是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当知识分子们真的从放浪形骸中获得快乐和释放之后,这种最初的避祸手段,也就成了他们的最爱,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把疯狂当成一种寄托,而不仅仅是安全。因为只有在这种疯狂中,他们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放浪形骸,从魏晋知识分子的一种行事手段,渐渐变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当放浪形骸的态度深入魏晋人的骨髓时,他们从思想到行为举止都力求随意自由,对于世俗常理和官场礼节是极其抵制的。《世说新语》有云,“钟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识嵇康,钟要于时贤俊者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扬槌不辍,旁若无人,移时不交以言。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意思是说,有一名士叫钟士季(钟会),有一日和朋友一起去拜访嵇康,嵇康在大树下锻铁,一直旁若无人地挥槌不止,愣是没有跟钟会说过一句话。过了一会儿,钟会起身准备离去,这时嵇康就问了,“兄台,是为了听什么而来?又是为了见什么而离开的?”钟会回道,“为了听想听的而来,见到想见到的就离开了”。嵇康与钟会一段极其简短的对话,恰恰透出此二人性格随意,为人处事力求简洁。他们并没有遵循当时的礼俗,互相先交流恭维一番,彼此交个朋友后再研讨思想言论,然后再彬彬有礼地作揖告别,说上一大通的繁文缛节。这般言谈恣意、举止洒脱的事还不止一例。《世说新语》中还云,“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大体意思是说,王子猷(王微之)在一个下雪的夜里,突然起了雅兴,想去拜访当时正在剡地的戴安道,于是便趁着夜色驾着小船出发了。过了一宿才到剡地,可是到了戴安道门口,王子猷并没有选择进去而是当即返回了。有人就问他这是为什么。王子猷答道,“我本来就是趁着兴致而来的,这会儿兴致没了我自然就回去了,没有必要再见戴安道了。”王子猷何许人也?提起他父亲的大名恐怕无人不晓。王子猷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五子。此人既无绝世之才,亦无丰功伟绩,在品德方面更是乏善可陈,似乎古人所追求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他一个都沾不上边儿。他的优点恐怕就是出身名门、血统高贵而已,但即使是这等看似无雄才无高德之人,尚能做到随意洒脱,可见放浪形骸之风在当时有多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