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另一家昆明的报纸影视版刊登出了一个猜测性质的八卦文章,《疑沈玉男友为传媒人士》,配图是我和蔡红梅在滇池酒店门前的照片。文章分析认为,沈玉神秘男友曾单独采访过同一剧组的大红明星蔡红梅,但没人知道他是哪家媒体的人。文章说,该剧组一直绯闻不断,关系复杂,现在可以推论蔡红梅和沈玉的关系也很微妙,进入知名大导演的门下是不是都要靠复杂的关系网,影视圈里的潜规则到底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到底是什么……
我还是被人家认出来了。
沈玉看着报纸,冷笑几声,自言自语:
“扑朔迷离了。”
连续几天,蔡红梅都没有出现,据说,她在昆明附近的某个疗养中心修心养性。
我来到我妈的饭店的时候,我妈十分高兴。我知道她至少是看到了有我和沈玉照片的那张报纸。她打电话给沈玉她妈,说了好久,从当年下乡到云南说到二十多年的经历,从婚姻家庭的大事说到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得流了眼泪,说得淌了鼻涕。
当晚,一场大雨。这是典型的秋雨,打落很多树叶,气温也被雨水降低了很多。我从我妈的饭店回家,坐在公车上看外面的雨水。我突然看见蔡红梅走在大雨里,雨伞被风吹偏了,雨滴好像随风横扫,把她的牛仔裤全部浇湿。我赶忙在就近下车,回头迎接蔡红梅。当她看到我站在风雨里的时候,放声大哭。
没有理由,我问不出她哭的理由,她说,她只是想哭。
我陪她在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她马上脱掉了全部衣服,把自己泡在热水里。她把浴池的门开着,对我说,让我从浴池能看到你听到你,我今天有点胆小,多亏有你在。
浴池里的镜子上全是蒸汽,她的身影反射到镜子上再反射到我的眼睛里,一片白茫茫。一小时后,她一丝不挂地趴在床上,我给她按摩脖子按摩腰身,她屁股上的黑痣也在,手腕上的老式手表还是滴答作响。
爸,我要回我妈那一趟。我原来住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桌子上有个玻璃罐,里面有一块你留下的破手表。那手表修不好了,但我特别想它。有很多关于老手表的故事让我怀念,你那手表的魔力我至今摸不清,我小时候为什么一戴上那块老手表就能安然入睡,戴上它听你讲戏里的故事,催眠效果好极了。你那时候讲的是些什么戏啊?我怎么记不住名字呢?光记住老手表了,你讲的那个鬼魂的戏是什么戏?你还讲王宝钏和薛平贵了吗?讲王老五抢亲了吗?
蔡红梅的老手表给我印象太深了,她为什么时刻戴着它我一直不知道,但觉得那是一种很有意味的举动。我了解到的关于那块手表的传说,就是她爸跟着一个女人跑了,抛弃了她和她妈。她是要纪念这个比较悲惨的家事呢,还是要信仰这个家事的意义呢?她在生活中所做的,比她的爸爸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读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观点,说是书的作者能想明白讲明白的事情,写出来一定不精彩,作者写东西时出现莫名其妙,才能把读者弄成莫名其妙,这样的书才有读头。虽然这些是那些称为作家的人的事情,但我写了这么多了,有点这样的体会了。
做饭做菜的郭家人竟然能写了几本稿纸来,自豪。
爸,人的心里能装多少事?装多了能不能把人累死?
那一夜我没回家。我的手机没电了,我用宾馆的电话打给我妈,我在电话里对我妈说,妈,下大雨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太远,就不回去了。我妈说,沈玉来家里找过你,她没给你打电话吗?
手机没电,充电器放在家里,我没有办法及时充电。蔡红梅温柔地躺在我怀里,期待地望着我。我说,我不回家,你别这样看我。
蔡红梅告诉我,这是她和我的最后一次,她要回北京了,要暂时退出影视圈,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她不想再演戏了,也绝不进军其他的文艺领域了,不唱歌,不出书,如果她能耐得住这个阶段,那就永远退出演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