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深想小柳这话是不是真心的,我没有想象过这样的爱情。我说,小妹妹,你理智些,想想你爱他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真的值得你这样爱,如果他十几年一直在演戏,你就等于根本不知道他过去的人性,那你等于爱上戏里的一个角色啊。小柳对我说,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我,他相信我,我也相信他,他骨子里绝不是个演员了。再说,戏,人生,哪个分得清?
一种混沌的感觉油然而生,说不好是小柳带给我的混沌还是我自己本来就混沌。我一时无话可说。要来的咖啡已经冷了多时,我猛喝一口,并没提神,却被狠呛了一下。小柳摸了摸咖啡杯,抬手叫了服务员:
“劳驾,帮忙加热一下。”
沈玉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她搬家的那天,叶君叶萍两姐妹纠集了孙元波柱子和我妈饭店的两个伙计,把沈玉不多的家什用车拉了去。叶家姐妹在电话里对我说,郭林哥,你快来看吧,家具是全新的,电视是超大超薄的,房间好宽敞,床好舒服,这才像个明星的家呢。
我在晚上才犹豫着走进沈玉的家,刚刚吃完晚饭的众人纷纷知趣地和沈玉告辞,把我单独留在了沈玉那里。
我坐在米色的沙发上,看着粉色的大床。那床上的枕头是一体的双人枕,床罩上的碎花图案是我最喜欢的小玫瑰。我知道,沈玉的这套床上用品在几年前就买好了,而且,是我们一起去西南商业大厦买的,那时我们谁也没明确提到恋爱和结婚,买这套东西的时候,我们满脸羞涩,却尽在不言中。沈玉看见我盯着床单,便清淡地笑了一笑,对我说,是叶君给她铺的床,是叶君随便找出了一套新床单就铺上了,有一套她刚买的床单叶君没看到,不然就不会用这个,这个过时了,有点土气。
我心里说,蔡红梅的老式手表年代更久远,戴在她手上,没有土气的感觉。
沈玉当着我的面找出了一套鹅黄色的床单枕套,把那套小玫瑰床上用品换了下来。她边换边说,喜欢鹅黄色,最近特别喜欢。
沈玉和原先真的不一样了。我分析了分析,并不完全是和我的关系几次反复和起落的结果,她从跑龙套的演员走到了明星的行列――也许这个原因更直接一些。目前她功成名就,用自己的本事换来了这样豪华的房子,换来了在全国的知名度,换来了在云南和昆明的家喻户晓。教授老总已经和她商谈关于出任某某品牌代言人的事宜,云南各地州的旅游风景地也有人前来邀请她出任形象大使,她走在街上必须戴特大号的墨镜,就像从前的蔡红梅一样。
你和梅姐还有联系吗?她到北京了吗?沈玉问我。
没有联系。她好像要退出影视圈,至少是暂时告别一段时间吧。我说。
郭林,你是不是爱她?沈玉淡淡一笑,没有酸味没有仇恨地问我。
不不,我不爱她。她是个很好的,很好的性伙伴,她不能做谁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我说。
你说,我能不能做谁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沈玉问我。
你曾经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我说。
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说不好了。我说。
沈玉递给我一支细长的香烟,我拿在手里,在指间把玩。沈玉自己点燃了一支,她抽烟的姿势已经很老练,吐烟很少,我知道,她已经学会抽烟了,不像以前了,以前她只是耍耍,抽多少几乎吐多少。
其实,我们自觉不自觉的在做戏,我爸说的对。沈玉说。
沈玉很容易跳进角色之中,很快。沈玉却需要在演戏之后慢慢地从角色中出来,她自己知道,出来的很慢。她对我说过,如果喜欢一个剧本,她甚至不想从角色中跳出来,喜剧也好,悲剧也好,都是她喜欢的。
现在的沈玉是不是也在角色当中,我看不出来。她的演技对我来说几乎符合“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赞美,所以我看不出来。她和那个编剧的关系我一直不能理解为爱情,她需要一个合身的剧本,编剧能给她,于是便可以产生交易。媒体分析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些,但媒体看到的东西并不清楚,我能看到他们的交往,听到他们的交流,很诚恳,很真实,真实到那个编剧正在办理离婚,真实到沈玉在病中那个编剧也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