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另一个过去,回到1914年,那时,短暂的和平正在慢慢结束,这样的和平于1915年在少数战场上又一次闪耀起来。1914年12月27日,在迪克斯迈德转交圣体盒以后的深夜开始,烂泥地的世界末日到了。佛兰德的污泥现状超越了人们至今经历的风、雹、雨、冷、湿组成恶劣现实,西线的苦难日子超出了每个人的承受能力,谁考虑这些问题,谁就会变疯。是真的变疯了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变疯:一个普通平民的价值系统图上的所有坐标发生了位移,变疯了。
从10月份的秋天开始以来,还没有这么糟糕过,许多战壕里的泥浆水涨到1米半以上,布坎南-邓洛普估计快到2米了,他说有的人不注意,就这么在泥浆里被淹没了。
然而正是这鬼天气延长了人间的和平――完全不可能再按计划打仗和按命令进攻。双方战线的距离这么近,通常情况下不到5分钟就解决一次突然袭击,但现在,袭击者在铁丝网和树墩间的半路上就会陷在泥浆里,像泥鸽一样被射死。几周前有些比利时人用人工发大水来迫使停战,现在自然的风和雨就能做到这一点。在交通壕里――有一条仅能一人通过的窄道――水已涨到了上边,这些前哨地已无法再埋伏任何人了。
刚才还在德军大本营振振有词地强调战争不是体育运动、任何违反联谊禁令要作为叛国处理而受惩罚的高级将领们,也只好向自然的威力屈服和投降,甚至连狂妄的国家主义也只好收敛。本来,按照德国人的狂妄来说,他们除了上帝及其无限权力外是无所畏惧的。然而现在上面的人同意了延长停战的要求――以前从未有过正式停战――以便维护地下掩蔽部,用泵排水,增高防卫墙,用沙袋填缺口,挖排水沟;炮兵也被迫停止轰击。
这种在自己战壕里开展的战斗只能在白天进行,而且只有在改善工事期间对方的人不开枪才能成功。“在我们的战区,停战又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双方都在加固他们的战壕,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因为双方都互不干扰。”西里尔·德鲁蒙德报道说,“尽管英国人和德国人都互相通知,按上面下达的指示,和平应该结束了,但现在战争反而变成了一个可笑的插曲。”德鲁蒙德补充说:“高级军官决定,必须结束停战,上面对结束停战的决定也适用于这里的停战。”
现在,大自然让他们的命令落空。即使1915年1月上旬天气已经变好,最前线还有十几个兵团和连队仍然保持原状,把命令当空话,没有重新开仗――事后又想出种种计策来巧妙地逃避责任。
比如德拉蒙德,他用来对付“重新捡起敌意”这一命令的办法是,找出一所已经半倒塌的农民房子,但他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有德国人驻扎过,也就是说,房子是否受到战火的破坏。“幸运的是,我是一个又要开始打仗的战区的军官”。于是在按命令重新开仗前的那天,他派了一个送信人到对方去通知,明天11点钟开始又要开枪了。“在这期间,我让迫击炮对着废墟开了12回炮,房子里面当然一个人也不会有了”。
还有一个圣诞奇迹:不用武器,在短短几天内建立起某一种信任。即使有一方开枪了,另一方也不会用枪声作为回答。如果有人开枪,那也是疏忽,或者是某个神经病开的枪――是一个像波默罗伊上尉连队里的那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开的――他不遵守双方的协定。贝德福德郡的W·A·昆顿说:“12月28日,英国炮兵突然向德方开火,我们都感到很吃惊。德国人扔下一切赶快逃命,但几分钟后他们又出来了,向我们挥手和喊叫说没事了。显然他们很清楚,这一突然袭击不是我们的责任。”
一个德国士兵写信对家里说,那个和他们谈判的英国军官马上同意了延长停战,他一点没有语言障碍,因为他“曾在科隆商贸大学念过书,德语说得挺好。他还将他的几个住在科隆的朋友的地址写给我们,他请我们中的一个写信到那边去,说他还好”。德国士兵的家属肯定会摇头,这个德国士兵在信的结尾写道:“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