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的生活:妓女的工资,官僚的自由,作家的生活,令人不安的思想。
我希望:健壮的身体,一支烟,喷射,死亡之前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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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写那些破事儿干吗,你觉得有劲吗?有人总是这么问我。
记录,我说。
记下那些会忘记的事,记下那些会忘记我们或我们会忘记的人,记下我们的经历,将生活定格并显影,以其本真面目示人。
那又怎么样?人们会因此对你更客气吗?
至少是容忍,虽然不是宽容。人们会容忍我的残酷与不忠,人们会容忍我的淫荡与放纵,人们会容忍我一如容忍阉割与暴政。
你是异类,不耻于人。你说。
每个人对别人来说都是异类,你的孤独前生注定。你寻找的永远是自己的影子,或迟或早,你会失去一切包括爱情,之后,是死亡。
动物喜欢交配,人类喜欢爱情。你呢?
混乱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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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个公司干了大概一年的时间,越来越厌恶那种生活。
给客户打电话,你得时时刻刻冒充大尾巴狼,要想着征服对方;见到老板,你又必须要把尾巴藏起来,像一只温顺的绵羊。除此之外,你还得搞好同事关系,爱你的同事,但不要爱上你的同事,这个分寸总是难于把握。
领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我就离开了。
我又换了住处,住在一个叫做“芙蓉里”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芙蓉,或者原来有过,现在都已经死光。
我在芙蓉里的地下室住了一个多月,像一只老鼠不见天日。
后来,我又搬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北京城的边缘,有很多这样的小村落,以其廉价的房租和廉价的生活吸引了各色人等前来入住。这个村子靠近颐和园,曾经住满了慈禧太后的花匠。关汉卿曾经在附近排练过元曲当过导演,据我推测,他在这里也睡过不少女演员。
离那个村子很近,还有一个妇幼保健院,据我看,它其实就是一个“打胎办”。我认识的所有朋友,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到那儿去过一到两次。虽然他们在床上讲究花样热情高涨,但进医院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倒霉相。有的女孩经验丰富,随来随走从来不哭爹叫娘,有的女孩却是肝肠寸断花容失色,被喊进手术室时,就像末日审判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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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个所谓的“学生公寓”租了一间房,开始写作。那里靠近B大,信息畅通,有很多诗人、画家、摄影家、装置艺术家、北漂演员、B大博士、乐队鼓手、偷车贼、妓女和一些专门与艺术家睡觉的好人家的女孩儿在那里出没。
很快,我就和这些艺术家称兄道弟,打成了一片。
艺术家总是和穷联系在一起,似乎这是一种宿命。
我很穷,每个人都很穷,我们过着乌托邦式的群居生活。用金斯堡的话来说,我们是“一群迷惘的柏拉图式空谈家”。我们每天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醒来之后,不是在一起就一些所谓高尚的话题扯淡,就是在一起抽烟喝酒,饿了的时候,就轮流坐庄,每个人负责一天的伙食,然后在一个星期里他就可以吃别人做的饭。
这种生活是我不熟悉的,但是我慢慢习惯。
我开始行走在人群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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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它可以为社会燃烧能量。
一些人是因为它可以为社会燃烧思想。
一些人可以为社会燃烧真诚和信仰。
你是一块拒绝为社会燃烧拒绝反应的石头。
所以你一文不值。
只能被踩在脚下,或是,踢得远远的。
我们都是被这个社会踢出来的石头,百无一用,但我们又臭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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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一台二手电脑。
写作的时候,我不是听混账的摇滚乐,就是听辉煌的交响曲,全看当时的写作状态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