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发现,那个地方我似曾相识,尤其是那个颇有古意的石凳。
我终于想起来,大师发表高论的所在居然就是我和她常去的那个凉亭。
我想:大师如果知道这个地方的其他功用,应该会有很多想头。
他如果知道那些卫生纸的用途,一定会口吐鲜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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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也会去她的宿舍,因为那里比较安全。
她的床下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安全套。
她告诉我,那都是她自己买的,未雨绸缪。
我却发现里面有几个品种,我从来没用过,包装却是打开的。
我一直怀疑,我不去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和别的男人也做这件事。
这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我从没点破。
后来,她告诉我,她得了病。
得了病之后,她开始有所收敛。
而在这之前,我们总是放纵自己,身体经常出现过度劳损的症状,稍一接触就有痛感。
每次性交前,她都会给自己抹点东西。
杀菌的,她说。
她得的是“盆腔炎”,好像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病。
从她住的地方望出去,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监狱。
你能看到铁丝网和探照灯,还有岗楼里大多数时间站着不动,偶尔走来走去的警察。
那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穴,屋顶上还覆盖着钢筋铁骨焊成的栏杆,形成巨大的笼子,让每个囚犯插翅难逃。
我看不到任何人在下面活动,也没有任何声音。
看着这个地方,我总觉得不祥。
我并不知道,几年以后,我的一位朋友将会住进去,他会被关在这个铁栏下面。
他的视线里没有天空。
维特根斯坦在他的《 哲学研究 》里说过:意义即用途。我想,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就是为了让你感到它的用途而存在的。等你感觉到它存在意义的一刹那,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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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洲,有一种人,每当三五月圆之夜,他们对月哀号,然后俯身在地,幻化为狼。
我是狼,荒原狼,人狼。
不消我这么说,许多人就这么评价我。
因为我要的太多,远大于自己所能承受的。
因为我给的太少,远少于别人期望的。
我是自私的,是排他的,是封闭的,我的心永远是井底之蛙。
世界对我来说,是一个向下生长的井,有一个透明的盖子。
我的孤独前生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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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喜欢行走,因为生存总是那么严酷;
狼喜欢交配,因为担心明天不再来临;
狼嗜血嗜肉,因为撕扯和咬噬会释放灵魂。
它可以容忍自己的堕落与放纵,
它可以容忍自己的残酷与不忠,
因为,人类体验生活,
荒原狼,体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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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北京的时候,我讨厌搬家。
后来,我热爱搬家。
搬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每年不搬几次家,你简直过不下去。
又要搬家了,我们住的地方将要被夷为平地,将会建立一座大花园和一个高尔夫球场。四环路将从这里通过,车轮会碾过我们的宿舍。附近将被开发成为居民小区,我们还没有搬走,售楼广告就已经矗立起来,上面说:“这是一个预约幸福的时代!准现房――向右100米!”
我不知道这个幸福快车会驶向哪里,它不够环保,还有尾气。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公寓都要完成拆迁任务。
房东拒绝给我们退款,他说:这次拆迁让他损失惨重,他根本无力赔付。
民工开始住进宿舍,我们看着周围逐渐变成一片瓦砾。
颜伍每天晚上都得放一把火,烧书烧报纸烧烂木头烧旧衣服烧柜子烧破床垫,把所有能冒出火苗的东西变成烈焰。